??? 上世紀90年代初，在山大上學時，有幾位來自高密的同學，得意地向我夸起他們的老鄉(xiāng)——當時剛剛以《紅高粱》系列小說紅透文壇的作家莫言。我對此幾乎無動于衷。可以說，當時我對莫言絲毫“不感冒”，甚至可以說成見在胸久矣。主要原因，就是此前拍攝成電影的 “紅高粱”，被觀眾們認為“粗俗不堪”——這觀點影響了我。雖然張藝謀、鞏俐藉此一舉成名、紅得發(fā)紫，雖然我的大學老師，對我們津津樂道“鞏俐是我們濟南的驕傲”，我仍對莫言、鞏俐“之流”沒好印象。所以，此后自始至終，我也沒去讀莫言的 “紅高粱系列”，包括其成名作《透明的紅蘿卜》。直到后來，莫言又出了一本《豐乳肥臀》，單憑這個書名，就讓我望而卻步、退避三舍。我認為，其書名和當時鐵凝的《大浴女》、池莉的《有了快感你就喊》有得一比，都是向著粗俗狂奔，“誨淫誨盜，誤人子弟”。從此，我對莫言的偏見更深了。可以說，后來雖然他名滿天下、評論文章鋪天蓋地，我仍舊對他敬而遠之。我認為，書名如此，作家之人格可知，他不過是迎合世俗低俗趣味罷了，其作品不看也罷。
??? 直到不久前，莫言一舉中得諾貝爾大獎，如頭頂驀然響起一聲驚雷，震得我暈頭轉(zhuǎn)向，好長時間找不到北。我后悔“有眼不識泰山”——這些年到處在找大師，恨自己生不逢時遇不到大師，哪想到身邊居然潛伏著這么一位頂天立地的大師！于是，我趕緊“補課”，想把莫言的書找來統(tǒng)統(tǒng)拜讀一遍，惡補一番。但是，這時莫言一夜間已紅透全世界，其書洛陽紙貴，國內(nèi)書店存書已被搶購一空，令我撫膺長嘆。那一刻，我想許多書商、出版社大概比我要懊悔一萬倍——早知莫言能出這么大的名，多印刷、儲備一些他的書就好了！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人沒有前后眼。知錯就改，抓緊想辦法讀點他的書，才是正理，這也算是對大師不恭的一種贖罪式彌補吧。當時，面對無書可讀的窘狀，理智告訴自己要稍安勿躁，我堅信不久，關(guān)于莫言的書會像火山噴發(fā)一般，汗牛充棟地出現(xiàn)在各大書店的書架上，充斥于各種夜市的地攤上。果不其然，不久我就買到了莫言的多部長篇大著。然后像“饑餓的人撲在面包上”一樣，挑燈夜戰(zhàn)，一天讀完了《蛙》，一夜讀完了《豐乳肥臀》，大暢所欲，相見恨晚。
??? 我驚訝莫言的機智和聰明，把那么嚴肅的創(chuàng)作主題，包裝上“粗俗”的外衣，在市場上一路綠燈、所向披靡。可想而知，購書者中，不乏沖著對“豐乳肥臀”的想象去的，這類讀者可能認為，讀這樣的書，刺激啊！哪知買后才知上了莫言的大當——莫言書里說的居然不是色情，全是嚴肅的正事，真讓人沒處找后悔藥吃去。
??? 總而言之，從當初知曉莫言的大名，到最近才開始讀莫言，時間已過去了20年。陰差陽錯的誤解、偏見，使我和莫言失之交臂20年，幾乎把我的腸子悔青！當然，過錯也不全在我，誰讓他在書名上故意虛晃一槍、打馬虎眼呢。我知道因此而誤解他的人，可不是我一人。據(jù)說，莫言在部隊上時，一位高級領(lǐng)導(dǎo)、頂頭上司，聞聽莫言寫了部《豐乳肥臀》，甚為不悅，怒斥“低俗、墮落”。可想而知，這位將軍大概也因此不屑去讀莫言的書。如今，他也許和我一樣感到震驚和后悔吧。
??? 經(jīng)歷莫言一事，我深深體會到，人的偏見和誤解有時會多么深、多么頑固，而要真正了解一個人其實有多么難。□麥葉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