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之十五:王季春)
??? 八月十五是團圓的日子。多年沒回老家過中秋了,記得去年父母剛開春就搬回了老家。姐說父母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我們就去哪里過中秋節。
??? 那天,剛到村頭,父母已在那里等候,都快80歲的人了!母親踱著小腳顫巍巍走過來要幫著拿東西。父親本要幫我們看車,以防被村里的調皮孩子劃傷,經大姐勸說,才在孫子的簇擁下有說有笑地回家。
??? 到家時,只見兩排房將偌大的院子分成前后兩個院,父母居住在靠街的后院。后院里那顆棗樹,瑪瑙似的小棗又將樹枝壓彎。我驚奇這羸弱的小樹竟然結這么多棗!聽父親說,往年棗也沒少結,只是等棗熟的時候,總被鳥兒啄食,很少像今年這樣個頭完整、鮮艷透亮的。這些年他們在城里住,也顧不了樹上的小棗鳥啄蟲咬的,聽我們說“市場上賣的棗子顏色紅就是不甜,很想念老家院里的羊奶子棗”,母親就從小棗開始上色那天起,每天坐在樹下看棗,怕被麻雀啄食。仲秋天氣,早晚涼爽,中午還是那么熱。看著踱著小腳幫我們撿拾棗的母親,一頭白發已經稀疏,隱約可見曬得發紅的頭皮。我心頭一陣發熱,情不自禁地將母親輕輕擁住,淚水不能自禁……
??? 閑置的前院,被父親種滿各種各樣的蔬菜,紅的西紅柿,綠的絲瓜,紫的扁豆,白的冬瓜。仔細想想,這幾種蔬菜是我們最愛吃的。盡管市場上這幾種菜到處都是,但我們還是當著父親的面,表現得歡喜異常,爭著搶著將各自的袋子摘滿,如獲至寶一般。父親樂得合不攏嘴,連連說:“別搶,別搶,明年我給你們多種點”。
??? 慈祥又善良的父親,盡管已是耄耋之年,眼睛不再明亮,腰板也不再挺拔,但在他眼里,我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只要我們喜歡,不管什么要求,哪怕是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他也會記在心里,然后就想盡一切辦法盡其所能去滿足我們。
??? 向陽的葵花,讓我想到父親。他總把兒女當成太陽,心一輩子圍著我們轉。小時候,為多掙工分多分一點糧食,以養活七八個孩子,父親隨村里的青壯年出民工,數九寒天站在冰冷的水中清理河道,從此落下一條老傷腿;為讓我們都能上學,冬閑季節,父親趕著牛車跑泰安去販地瓜干換取點書費;為調動我們的學習興趣,他每晚陪我們寫作業,不管酷暑伏天,還是數九嚴冬;為給外地上學的姐姐夏送單衣、冬送棉衣,每次他都是將衣服放在校傳達室,遠遠站在校園外看姐一眼再走,生怕同學知道姐姐有個跛腿父親而讓她難為情。如今,父親老傷腿早已痊愈。每當大姐說到當年的父親,總是淚流滿面。
??? 晚上賞明月吃月餅時,面對花樣繁多、味道各異的精裝月餅,都說想念小時候母親打制的月餅。父親說:“別急,去年在城里,你們就念叨小時候你娘做的月餅好吃,今年給你們做了不少呢。”當母親顫巍巍從小屋子端出十幾塊大小不一、薄厚不勻的月餅時,我的眼淚又不能自禁。那是去年的中秋節,也是面對各種各樣的月餅,都說很想念兒時母親親手打制的月餅,雖做工粗糙,用料簡單,但吃起來香甜。
??? 小侄女說先嘗嘗,從小侄女伸手拿月餅起,母親的目光就隨著她的小手游走。看著侄女呲牙咧嘴的樣子,母親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大姐,說:“你嘗嘗,是不是不甜啊? ”父親說:“小孩子沒挨過餓,不知道‘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都不甜’。 ”大姐拿起一塊吃著說:“不錯,很甜。跟小時候味道一模一樣呢。 ”我也試著拿起一塊咬一口,竟難以下咽,剛想吐出,想著融入深深母愛的月餅,仿佛絲絲甜蜜注入心田。我裝著很好吃的樣子大口吃起來。 “剩下的這些我要帶回去慢慢享受”,我一邊吃,一邊把剩余的月餅都裝進袋里。母親眼睛笑成一條線,連連說:“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原來,母親是錯把咸鹽當成白糖了。母親真的老了!
??? 吃著甜脆的小棗與可口的飯菜,看看母親親手打制的那些咸咸的月餅,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上年我們無意中的一句話,竟讓父母當成心頭大事,整整準備了一年啊!□王季春
??? (王季春 德州人,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在《山東文學》等報刊發表作品30多萬字。小小說《第三者》榮獲首屆“奧德曼紅酒杯”全國暨海外華人小小說大賽一等獎,出版有散文集《一縷馨香》。 )
??? 文章借中秋團圓,在看似平淡的細節和聯想中,通過樸素的言談舉止,濃墨鋪陳了隨處洋溢出來的那種溫馨和甜蜜,令人深深體會到父母的眷眷之情和兒女的拳拳之心。
——高艷國(特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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