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來,始終沒有提筆寫一篇懷念母親的文章,讓我愧疚。歲月沖淡了許多記憶,可是對她老人家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多少次夢中相見讓我淚流滿面。每當回憶起兒時的經歷,就感到傷懷,思緒萬千,數日不能平靜。眼看又到清明時節,看著我自己的兒子都已經長大成人,我思念母親的心情更加強烈,一定要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母親去世已經近30年了,到死也沒有留下一張照片,當年我只有16歲,每想念母親時我只能盡力回憶母親的音容笑貌。母親很清瘦,瓜子臉,她愛說愛笑,在街坊鄰里間人緣很好。由于我是老生子,母親常說,沒有閨女,小兒子就是她的貼身小棉襖。
母親是個苦命的人,姐妹中她是老大,據說我姥爺是雇農,家里一貧如洗,母親姊妹五六個,她從小就擔起了家里的重擔,照顧弟弟妹妹,直到他們都成家立業,自己卻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母親用柔弱的身體拉扯我們幾個孩子很是不易,她有哮喘的毛病,每年的冬天最難熬,由于家境貧寒,不能住院治療,她只能在家里買幾粒藥片堅持著。去世那年夏天,下大雨時,由于急著收拾院子,被大雨淋塌了的土坯墻砸壞了腿,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好不容易好起來,冬季又到了。這一年她終于沒有熬過去。記得我當年準備中考,母親的心愿就是讓我像二哥一樣能夠考上個中專,轉戶口、包分配的那種,成為吃國家飯的人,改變 家庭貧窮的面貌。每次從學校回到家中,看見母親痛苦的樣子,我感到難受,我為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而自責。
有一次我聽說母親又查出了心臟病,不得不住進醫院時,我擔心得要死,急忙請假跑到醫院看望,可是母親還是安慰我,勸我及時返校,不要掛念她,要好好學習。
沒想這次竟成了永別,在我回學校的第三天,就有人在課堂上把我叫出來,說母親病危,趕快回去。我立刻感到了不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用多問,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跟著本家的一個叔叔往回趕,到現在我也沒想起當時是坐什么車回去的,一進家門,就看到院子里站了那么多的人和停放在冰冷的床上的母親的遺體時,我終于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大哥說,母親臨終還在喊我的名字,可她到老也沒有讓人去叫我,怕耽誤我的學習。
盡管當時我只有16歲,可是之前我能記著母親的很多事,“天下老子愛小兒”,母親偏向我,每次做點好吃的,除了讓90多歲的奶奶先吃外,都是給我留一口。晚上怕我餓,就用毛巾把地瓜或餅子干糧包起來放到被窩里捂著,特別是冬季夜長,那時吃的糧食少,不頂餓,半夜經常起來要吃的,母親就拿出捂熱乎的東西給我吃。
記得剛上學時,買不起書包,母親就用毛巾對折起來,縫上帶子,讓我當書包用提著上學。每逢年節,帶我去親戚家時,先告訴我要懂得禮讓,要尊重老人,不要輕易要別人的東西。
母親一生為自己想得少,為別人想得多,做的也多。我家弟兄三個,加上年邁的奶奶和愚笨的叔叔,父親又整日地在外奔波,一家七口人的穿衣吃飯問題就都落在了母親的身上,但是她從沒有抱怨過,要知道那時勞力每天都要出工不分男女,靠工分過日子,有些東西別說沒有錢,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吃穿用,樣樣都得打理。除了靠節儉,就是靠精打細算過日子,母親手巧,大人穿過的衣服就改成孩子的,被子有破的地方就補補改成褥子。
或許母親真的沒有福氣,她操勞一生,沒有過上好日子,本來快熬出頭了,她卻撒手人寰。我永遠也忘不了,1984年的那個冬日,改革開放后的生活剛有起色,二哥中專來年就要畢業,我要是再考上,我們準備以后好好地孝敬她的,可是,她卻沒有等到那一天。
母親的善良和勤勞影響了我的一生,以后不管是上學還是工作,我都養成了謙遜待人的好習慣。我懷念母親,感謝母親,愿母親在九泉之下安息!
□董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