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看著夏日西沉,寂寞地帶走了天邊最后一抹云彩。
??? 一剎那間,靜寂的小村莊變得沸騰起來了。趁著天還未黑透,那些留守老人們,喂豬的喂豬,飲羊的飲羊。稚氣未脫的小孫子、小孫女也都奔跑出來,吆五喝六,蹦跳雀躍著幫助祖父母把小牛犢趕進圈中,把雞鴨抓進籠子,把女孩子般“喵喵”吵鬧著的小貓兒,男孩子般“汪汪”叫個不停的小狗兒抱進家,放進窩里,安頓好。
??? 然后他們在打掃得干干凈凈的院子里,擺好桌子,開始吃飯。也許是涼拌黃瓜加饅頭,也許是涼調豆角加大餅,——也許,用年輕人的話來說趕一把時髦,打幾碗豆漿,熬幾碗米糊再捎帶吃上幾筷子小咸菜兒和幾根兒油條。別說那是早餐才能吃的,鄉下人沒那么多講究。
??? 然后,祖孫兩代在明亮的日光燈下一起做功課,一起研究大蒜的“蒜”字怎么寫,也一起琢磨那群不安安分分排隊的鵝群到底有多少只。
??? 終于,一天的事情都做完了。夜的黑美人也乘著微風,提著月亮,在星侍衛的簇擁下,仙子般降臨到人間。
??? 不約而同的,留守的老人們都陸陸續續搬著小凳子走出來,在家門口納涼了。微微的風吹過他們的發,從他們的身上掠過,就如涼玉般的溪水滑過肌膚,立時覺得舒爽。
??? 水一般的風吹走了喧囂,帶走了燠熱,也吹開了老農們荷花夢一樣的心事:今年麥子豐收了,牛羊也長得健壯,兒子打工已掙了兩三萬了,兒媳也沒少鼓搗錢,孫子孫女讀書亦爭氣,離住上樓房的日子不遠了,只是自己近來老是有些腰酸腿疼的,可是,這么一大把年紀了,哪能沒個小病兒、小災兒,所幸兒女孝順……
??? 風是催眠的曲,老人坐在小椅子上不由打起了瞌睡,頭垂下去,再垂下去。那夢一定是一輩子的酸酸麻麻、苦苦辣辣。
??? 小村夏日的晚上真是幽美。路燈下明明暗暗的葡萄架,叢叢簇簇的香椿樹,粗粗壯壯的老棗樹,充滿故事的老槐樹,還有吐露著濃香的或紅、或白、或藍、或紫的月季、玉簪、韭蘭……
??? 說話說渴了嗎?聽故事聽煩了嗎?那就咕咚咕咚喝兩杯大葉子茶,保管滿口生津;或去架前順手摸兩根兒黃瓜嚼嚼,脆脆爽爽的也怡人心肺;要么就遣小孫子爬到小平房屋頂上摘兩掛葡萄,嘗嘗熟透了沒有。
??? 夜漸深,說話聲稀稀落落了,如鼓的蛙聲也沒有了先前的勁頭。夜美人困倦了,蘑菇大的小村兒也就如合攏的花兒一樣,靜靜睡去了。□孫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