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之四十三:蔣波)
??? 靜夜,如煙的往事不再支離破碎,透過歲月的鏡頭,慢慢凝結定格。
??? 撥動記憶的琴弦,父親的形象逐漸清晰和高大。我的家鄉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莊,父親,一個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農民。小時候,家里很窮,父親沉默寡言、倔強,脾氣不好,我們兄妹4人,我是老幺,父親快40歲時才有了我,所以,對我還算不錯的。大哥文弱,性子慢,農活干得不是很快,急性子的父親免不了罵他。一次,農忙時候,父親一氣之下把十幾歲的哥哥扔到了墻頭外面,幸虧有棉花垛墊著,哥哥沒有大礙,可從那后,哥哥去了東北大姨家。那時,我們都怕父親,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父親不讓我們說話,飯桌氣氛沉悶壓抑,只有各自吃飯的聲音……
??? 記憶最深的是那次大病。我六七歲時,得了種怪病,腿像注了鉛,邁不開步了,去縣醫院查看,竟說無法治愈,我年紀小不明白個中利害,只看到母親不住地掉淚,父親一口接一口抽著旱煙,透過彌漫的煙霧看到他深鎖雙眉……幾天后,父母借遍親朋好友,帶我去外地看病。一路輾轉顛簸,父親背我坐車行走,一身汗水一臉憂郁,他高大的身軀佝僂了,黝黑的臉龐蒼老了許多。我住院治療,更多的時候,父親是緘默的,一個人在醫院角落里吸煙。
??? 一個月后,我康復出院,父親黯淡的眼神終于透出了明亮,聲音也洪亮了許多:“好了吶,好了就好! ”
??? 我17歲那年,母親意外去世,父親一夜間蒼老了許多,每天都是伴著旱煙,在煙霧迷漫的苦澀中度過。家里少了母親,更多了沉悶,兩個姐姐悉心照顧父親,說話做事小心翼翼,生怕遭到父親罵。我在外讀書,周末回家后,父女也無言,索性很少回家,每次回家一趟,父親攤開棗樹皮般的大手,給我足夠的生活費后,簡單詢問一下我的學習情況,就只剩下吧嗒吧嗒地抽煙了。
??? 在縣城工作后,我幾周回一次家,覺得回家也沒什么意思,和父親無話可說。一次,單位工作很忙,我一個月才回了一次家,嬸子告訴我:“你爸每個周末都去村口等你到很晚才回家的”。我胸中陡然一動:父親,原來是這么掛念我的!
??? 父親年齡大了,兩個姐姐出嫁后都去了北京,父親孤單寂寞,只有干巴巴抽煙的份了。我勸父親戒煙,給他買零食吃,可他說吸了大半輩子了,戒不掉了。哥哥和姐姐們在北京都做起了生意,境況都不錯,特別是哥哥,生意最好,大家都說是父親的一摔讓大哥長了志氣。大哥和姐姐都讓父親去北京享福,可父親一口拒絕了。只是一口口猛抽著煙搖頭,像個戀家的鴿子,哪里也不肯去。
??? 我找對象結婚,父親沒有過多參與,只是給了我他省吃儉用積攢的錢,再就是吧嗒吧嗒地抽著煙,在煙霧中,蒼老的臉上仿佛透出一絲甜蜜……
??? 我在縣城買了房子,幾番勸說后,才把父親接到城里。父親每日離不開煙,且說出話來很噎人。
??? 自打母親去世后,哥哥和我怕父親孤單寂寞,張羅著給他找個老伴,開始父親推辭等我成家立業后再說,后來又說看孩子,一直沒有找。
??? 每年過節,我們兄妹給父親買了好吃的他都舍不得吃,都留給了孩子們;給他買了新衣,他也只是放著。只是每次喝酒后,父親的話才會多起來,滿臉紅光,開心地大笑。
??? 這就是我的父親,沉默寡言的老父親,每日不管多晚,聽到我回家的腳步后才肯睡覺,把對兒女的愛深深埋藏在心里。
??? (蔣波 武城人,有散文發表于《中國建設報》《中國審計報》《西藏晚報》《生活新報》《十堰晚報》《德州日報》等報刊。現供職武城縣城管執法局。 )□蔣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