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 依稀記得是一九九八年的正月初一,那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我就被“PP”機呼醒,揉揉睡眼,一骨碌從床上爬起,直接“飛”進了刑警隊。
??? “又是一起人命案……”比我早到的同志議論著。我剛踏進隊里辦公室的門坎兒,等候出警的領導和同志們早已整裝待發,我趕緊收拾好“行裝”,與他們乘車一溜煙地趕赴位于當時慶云縣東辛店鄉松樹馬村的命案現場。
??? 一路上,我是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腦袋還回憶著頭晚精彩的春晚電視節目,心里裝有一大堆牢騷話:“這大年初一過得,也不讓人睡個好覺,而且我還沒吃飯哩”。
??? 到達現場后獲悉,是一對年輕的親兄弟,頭晚除夕夜喝酒,因發生家庭矛盾,哥哥用刀將弟弟捅死了。我和小呂被分到了外圍調查組,重點走訪調查當事的哥倆發生矛盾的原因,他們分別在村里的為人處事咋樣,就這樣,我和小呂在村里走東串西,一家家,一戶戶詳細地走訪著、記錄著……
??? 小呂早已經餓得受不了了,跟我商量說要到附近的商店買點東西吃,我一尋思,大過年的,人家商鋪都關門回家過年了,哪里還有賣東西的,我兜里還瞞著媳婦揣了一百五十元錢呢,當時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可就是買不到東西,真是愁煞人。
??? 其實我早已和小呂一般感受了,感覺餓得前心貼著后背,他在旁邊看到買東西無望,我又不表態,跟我磨嘰道:“哥,干脆你在這等著,我騎‘偏三’回局里弄點吃的”。我說:“那可不行,咱隊長和大家伙都還沒吃,咱倆哪能搞特殊啊!”
??? 不知不覺已到晌午時分,村支書已催促過兩次叫我們到他家里去吃飯,我和小呂異口同聲:“不急,不急。”心里想,大過年的,去人家吃飯多不好意思,而且有些人家還忌諱這事。雖說我和小呂也是新警,但都默默保持著那份“警犟”。
??? 走在大街上,周圍房頂上的煙囪已冒起裊裊炊煙,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備吃年飯,一位穿新戴花的小姑娘被大人牽手開始匆忙往自己家走,村西頭馬大爺家拴在籬笆院外的老黃牛,也正低著頭悶聲不響地只顧吃著鍘草,要不是村里因兄弟相殘發生命案,該是多么靜逸、祥和的一個小村莊啊!“賣饃饃咧……”我的思緒被一聲蒼老沙啞的叫賣聲打斷,循聲望去,是一位頭戴咖啡色氈帽的矮個老頭兒,正在用小推車推著簸籮賣簽子饃饃,看樣子那老頭兒得有七十多歲的年紀了。
??? 我和小呂霎時來了精神,趕緊叫過老頭兒,足足稱了二斤簽子饃饃,一轉眼,不知小呂從哪里“化緣”弄來一根大蔥,我們倆一人一半,一口蔥一口饃狼吞虎咽地嚼著,還伴有不敢聲張的說笑,心里美極了。最后,我共吃了六個簽子饃饃,打著飽嗝,嘬著牙花子,不時地回味著饃饃香味。
??? 記憶里,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簽子饃饃。聽街坊說,那賣簽子饃饃的老頭兒在東辛店一帶也是小有名氣,這門手藝也是其祖上傳下來的,他從年輕時就以賣饃為生計,已賣了好幾十年了。
??? 制作簽子饃饃,得選用優等小麥磨成“75”面粉當基本原料,加入適量的酵面和堿面和以嫩面,在案板上揉勻,用特制木杠反復擠壓,然后切段手搓成形,插入帶竹簽的蒸籠上鍋,急火20分鐘蒸熟,其形、色、味俱佳,嗅之芳香撲鼻,食之甘甜如飴,柔韌可口。到現在我才弄明白,制作饃饃還有這么多道道兒。
??? 那頓飽餐與那賣饃饃的老頭兒已深深烙進了我們的記憶。從那以后的幾年里,我每次去東辛店辦案,大多能遇到那賣簽子饃饃的老頭兒,我就不加猶豫地稱幾斤捎回與家人分享,每每跟上高中的女兒提起我們辦案辛苦與遇到老頭兒賣饃的事,她總是把嘴一撅,然后扔下一句:“那是什么年代了,說這些沒用。”
??? 再往后,去東辛店就再也沒遇到那老頭兒賣簽子饃饃了。
???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轉眼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呂也變成老呂了,我們湊在一起打牙祭時,每次說起我們曾經的那段往事,仿佛如昨,賣簽子饃饃的老頭兒可能已經作古,但他那叫賣簽子饃饃的聲音,在我們聽來,是那么的悠揚。
(作者系慶云縣公安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