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宜勤
??? 窮日子窮過，富日子也窮過，這就是大哥的一生。省吃儉用，舍不得吃，舍不得花，是大哥一生的生活習慣。
??? 大哥很小的時候，就“過繼”給無兒無女的大爺。大爺大娘沒上過一天學，一向節儉度日。大哥在本村小學畢業后，大爺便決定讓大哥輟學種田。父親多次上門勸導，并承諾到外村讀高小的花費由他承擔，大哥才又讀了兩年書，畢業后開始了務農生計。
??? 大哥肯吃苦，又心靈手巧，兩年工夫，莊稼地里的耕耙鋤鐮樣樣精通，不到20歲就訂了婚。結婚后，大爺大娘盼孫子心切，那個時代沒實行計劃生育，兩位老人又受“多子多?！钡牧曀子绊?，到70年代初大嫂就生育了三男三女。大爺大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但是，隨著孩子們年齡的增長，一家10口人的重擔壓在大哥一人身上，他們生活每況愈下，家境越來越差。大侄女讀中學時帶的午飯，是包不成個的菜團子。女孩愛面子，放在食堂蒸熱時用小手絹包得嚴嚴實實，吃飯時找個沒同學的地方狼吞虎咽了事。大嫂常說：“我生了6個孩子，吃的雞蛋不足百個，油條都沒吃夠過一回?！?BR>??? 大哥深知沒有文化的苦頭，盡力供子女們上學讀書。大侄子初中畢業那年，沒被推薦上高中，想繼續上學，又不好意思給大哥開口，就給我寫了一封信，我看后十分感動，與大哥商議后，托人讓他到近百里的胡官中學就讀。70年代末期，我在公社中學二年制高中部任教，后來高中撤銷，改為初中復讀班。給大哥把情況介紹后，讓已失學的大侄女返校學習，當年她就考上了平原師范。孩子們上學、復讀增加了大哥的經濟負擔，但倔強的大哥沒被困難壓倒，每天起早貪黑忙個不停。生產隊有加分的臟活累活他第一個站出來爭著干，為多掙些工分，他中午頂著烈日鋤草根，挖灣泥。
??? 侄子侄女長大成人，繼承了大哥發奮圖強勤儉持家的作風。在單位上班的，工作努力，提拔升職；經商的不辭辛苦，席豐履厚；在家務農的，科學種植，收入頗豐。如今，有的在德州買了房，有的在縣城買了房，6個孩子有四個買了車。二侄子從部隊復員后在家當上了村支書。耳順之年的大哥總算過上了無任何經濟負擔的好日子。
??? 想不到的是，苦盡甘來的大哥依然保持省吃儉用的生活習慣，好日子當窮日子過。每年，孩子們送來的好煙好酒，大哥舍不得享用，好煙送到村里的小賣部換差一些的吸，好酒從來舍不得開一瓶，不是給父親送去，就是等我每月回家看望父母時兄弟幾個一起喝。大哥愛干凈，一身舊衣服都是一齊二整。嫂子常半開玩笑地給我們講：“你哥哥穿衣服，如電視上說的，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编l鄰們不解，但大哥心里清楚，攢錢是為兒女孩子們結婚時送個“大紅包”。
??? 大哥67歲那年經常頭痛，伴有耳鳴，視力減退，也沒在意。大侄女聽說后，帶他到縣醫院做了個腦CT，診斷是腦腫瘤，隨即到位于濟南西郊的省腫瘤醫院住院治療。孩子們擔驚受怕，爭著在醫院守護。因腦瘤已是晚期，無法手術治療，化療一段時間后，在主治醫生一再建議下，大哥只得回家打針吃藥。2004年3月30日，大哥離開了深愛他的家人。
??? 10年了！每年清明節回老家給父母上墳的時候，我都會給一輩子過苦日子的大哥送上一點“錢”，那在跳躍的火光上空飛舞的火星與紙灰，似乎組成鸞飄鳳泊的七個大字——“可憐天下父母心”。眼含熱淚的我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