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冬梅
??? 2009年9月10日上午,父親靜靜地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他熱愛的教育事業(yè)。
??? 1969年,我出生在一個多口之家:上有爺爺、奶奶、姥姥,下有我和五個哥姐。我是家中“老小”,父母給了我特殊的疼愛。因為我與哥姐年齡相差較多,特別是哥姐成家之后,哥姐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待我。
??? 疼愛歸疼愛,但是父親給我的印象很差,整天一臉的嚴肅,油瓶倒了也不扶,動不動還摔盆子砸碗。對于父親,我內(nèi)心只有一個字:怕。只有每年的除夕之夜,母親領著兒女圍坐在桌邊包水餃的時候,父親才會坐在一旁給我們講故事,這是全家難得的溫馨時刻。
??? 父親的變化始于1979年國家撥亂反正。聽哥哥姐姐講,我爸也要平反了,可能還有一筆不少的補助。在大人們小心翼翼的談話中,終于有一天迎來了父親爽朗的笑聲,父親告訴我們,他終于被摘掉了“右派”的帽子。之后,父親用他的第一筆稿費為大姐購置了出嫁的兩只木箱,體面地送走了長女。
??? 從此,父親除了日常教書,開始外出講課,并且不停地埋頭寫作。閑暇的時候,母親給我們講起父親的故事,我才知道,父親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師,但因為才高氣傲,得罪了人,被打入了“右派”行列,被剝奪了教書的權力,降了工資,然后下放到農(nóng)村勞動改造,種過地,養(yǎng)過豬。
??? 即使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父親仍然堅持寫作。書稿完成之后寄到北京某出版社,很快通過了審核,可就在刊印之際,因為政審查出父親的出身,慘遭退稿。心灰意冷之時,父親燒掉了心愛的書稿,一心一意地接受“改造”,活越干越多,話越來越少,脾氣越來越差。
??? 70年代的中國,軍人是最可愛的人,當兵是眾多有志青年的理想,大哥也想去當兵,卻又因為父親的“右派身份”被淘汰下來。政治的陰影籠罩在全家人的頭上,直至哥哥姐姐們談婚論嫁,都無一例外地受到了影響,直接影響了兩代人。
??? 最終,父親沒有拿到被扣發(fā)的工資,但是歷史還原了他政治的清白。從此,父親綻開了久違的笑臉,我對父親的恐懼也變成了敬畏,只是從沒有想過父親還有慈祥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