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年已過半,“芒種”如期而至,40年前分地后的第一個麥秋又歷歷在目。
1979年我正讀初中,是農村實行責任制的見證者和實踐者。這一年,生產隊集體收獲了最后一次秋莊稼后,繼而宣告“破產”。我家按人頭分了6畝地,5家合伙分了一頭老牛和一架耠子。接下來是種冬小麥,當老師的父親小時侯跟隨祖父種過地,略知一二,可麥種成了問題,當時小麥可是稀罕物。時節不等人,無奈,爹娘求親戚托同事,好歹弄了點麥種,匆匆忙忙的總算把地種上。
麥子種下后,爹娘隔三差五往地里跑,幾天后麥苗出來了,盡管稀稀拉拉,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仿佛看到了來年的豐收景象。
熬過冬天,盼來夏初,芒種剛到,爹娘就操持著過麥秋了。看著一片片金黃的小麥,雖說長勢不是很好,可畢竟是自己的勞動果實,有一種“當家做主人”的自豪感和幸福感。父親、我和小妹都放了麥假,一家人都加入了割麥的行列。父母看著自己辛勤勞動的果實,馬上要變成現實,心情異常激動,天不亮起床,忙著磨鐮刀,拾掇捆麥子的草繩,一切準備就緒后,才去叫我們。天長夜短,加上年齡小,我和小妹睡不醒,不叫上十遍八遍,父母發了火是不動窩的。過麥秋活急天熱,我畢竟年齡小,割不了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睜不開眼,剛想直直腰偷偷懶,被父親發現了挨一頓訓斥,母親則不然,用物質刺激激勵我,并許諾收了小麥,讓我吃上一頓白面饅頭。
割完了小麥往家運也是個問題,自家沒有運輸工具,我和小妹年齡小,幫不上忙,全靠母親肩背和父親用獨輪車往家運。獨輪車是鄰居四叔家的,白天撈不到用,晚上父母借來用一宿,天亮再給四叔送過去。
接下來給小麥脫粒,那時不像現在這么先進。小麥運到場院里先晾曬,越是中午頭,太陽越毒越翻騰,等到曬得差不多了,父親才套上牲口拉起碌碡圍著場院一圈圈轉著軋,我和母親拿著叉把一遍遍翻。因牲口少,好多家輪不上,又怕趕上鬧天,我和爹娘常常頭頂烈日,人拉碌碡軋麥子。
經過10天黑白鏖戰,父母瘦了一圈兒,可看到一大堆麥子,往日的辛苦早已忘得干干凈凈,高興得合不攏嘴。6畝地的小麥打了820斤(擱到現在可打5千斤左右),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麥收后,母親兌現諾言,蒸了一大鍋白面饅頭。饅頭上鍋后,一會兒冒出了騰騰的熱氣,我讒得直嘬嘴,不住地纏著母親追問:“娘!熟了嗎?”
“急嘴子,等熟了讓你吃個夠。”娘臉上汗淋淋的,寫滿了幸福。
揭開鍋蓋,白白胖胖的饅頭擠滿了鍋,靠近鍋鐵的一圈饅頭被炙烤成金黃色,香甜味瞬間溢滿了低矮的小土屋,飄出了院落……這是我打記事起,第一次看見這么多白饅頭,也是第一次吃了一整頓白面饅頭,撐得我一天沒吃飯。
第二年,由于一頭牛供5家使用,農忙時大伙常常爭得面紅耳赤,于是父親東湊西借買了一頭黃牛,又刨了院內兩棵大榆樹,請人做了一輛兩輪車。隨著日子的一天天好轉,各種種地的農具都置辦齊了,糧食也越打越多,從此告別了粗糧,換成了細糧,我也徹底結束了“當牛做馬”的生活。
40年風云變幻,40年砥礪奮進,我們的祖國創造了無數個令全世界驚嘆的奇跡,現在的老百姓真正過上了名副其實的幸福富足生活。作為一名見證者,我感到無比的幸福和自豪。
胡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