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期待著,有一天能夠到大山的深處,去看那一輪瑩瑩的明月。那是一盞輕懸于天幕,釋放著溫柔的天燈,深情地注視著攏在它輝光下的青山,微笑著看進入夢境的雀鳥,在睡夢中抖抖翅膀,伸伸小嘴。或許在夢的國度里,它仍舊在振翅高飛吧,還或許唱了幾句悠揚的歌謠,總之,鳥兒是大山的精靈,是自然界中最為清秀的歌者吧!
天空漸漸暗淡下來,肆虐了一個白天的陽光,終于黯然離場。我站在二樓的平臺上,向遠處被稱作“天邊”的地方眺望,天色由藍到淺藍,由淺藍到一片灰白,由一片灰白到黛青,再由黛青到清透的一抹黝黑。夜,就在我的眼睛里誕生,而我輕掃出去的目光,染黑了身邊的小院以及近在咫尺的山巒斷壁。
這時候,山風突然變得活躍起來,一陣兒接著一陣兒地襲過我們的身體,沁人的清涼似是那泓隱沒于山林僻靜處的甘冽的泉水,吸引著我們奮不顧身地向它飛去。
農家小院一樓的露天地上,主人正同他的朋友圍坐在燈下熱切地交談著,而一大群長了翅膀的昆蟲也如同他們一樣,在燈泡散出的熱度邊緣擁擠、游蕩。面對農家小院的熱鬧,是群山鴉雀無聲的寂寞,只是,這寂寞是一種潛在的力量,是孕生萬物的溫床。此刻,我竟然油生出一種畏懼,在巨大的黑夜面前,我是那么的渺小、脆弱,不堪一擊。一直以來引以為傲,所謂的寬廣胸懷,在山野的面前崩潰瓦解。我請求遠山原諒我的無知和淺薄,同時也在期許,期許它能施舍予我更多的能量。
路途奔波的疲勞和興奮,刺激著同行友人的神經,誰都不愿意選擇第一個去休息,于是斜倚在二樓平臺處的矮墻上,開始了漫無邊際的攀談。我無意中抬起頭,密密麻麻的繁星占據了遼闊的蒼穹,于是,我大聲招呼友人,快看,天上有好多星星啊,而我也仿佛第一次見到這樣清澈的星空。我們在天上找著各種聽說過的星星,我們說著、笑著、沖著天空比劃著,這是一種讓人記憶深刻的畫面,有一線淺淺的恬淡;有重拾天真浪漫的情懷;是心存美好的不夜天。我一邊回想著那夜的場景,一邊想著如果給我一部可以駕馭的攝像機,我會把什么樣的感觸收錄進來?
只可惜,山月不知道跑到哪座山的背后,沒有出現在我們頭頂的這片天空,可是,我知道,不管我是否能夠看到它優雅的身影,它都會在大山的某個地方聆聽著我的呼吸,目光輕輕地觸及我在歲月中漸漸斑駁的模樣。年輕時,總以為外表的美麗是最重要的,其實,真正重要的是內心的謙和與快樂。我試圖尋找一條可以通達內心的小路,在那里刻上青春駐留的痕跡,哪怕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遠的時光逝去,我還可以尋著它的印記,回到芳香依舊的小路。
不知道我們的耳語,大山聽到沒有,我卻從隨風而過的草香里,聽到了源于山的細語。
也許,有一天我還能回到這里。■周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