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時節,一天涼似一天,抬頭卻見蚊帳還掛在天花板 ,上只是卷起來好久沒有用了,看著甚是礙眼,趕忙登高取下。就在我伸手欲摘的那一刻卻瞥見蚊帳里有一只蚊子!它在里面怕是已經呆了好久。我湊近了瞧:蚊子通身暗灰色,分外消瘦,干癟的腹部說明里面曾經鼓脹地蓄滿了血液。
??? 這小東西為了這點血液曾費盡心機——找門子,鉆空子,登堂入室,在我吃飯時、讀書時,甚至上廁所的時候都在不斷地騷擾和伺機叮咬我。我那時不勝其煩,卻又捉它不住,實在手足無措,只得退縮到蚊帳里以求清靜和自保。結果還是防不勝防,也不知它又用了什么手段進到這蚊帳里,趁我熟睡之機,將口器刺進我的肌膚,把毒液注入我的體內,肆意地汲取我的血液。也許它過于貪婪,過量吸食讓它大腹便便,竟然喪失了鉆營出去的能力。于是這蚊帳也就成了它的囹圄。
??? 如果我沒有發現它,它的生命在它成為囚徒的那一刻也就沒有了意義,如同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然而此刻它還活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想也許它會利用我的一個小疏忽振翅一飛,逃出牢籠,重獲新生,或者它此刻正幻想我會不計前嫌、大發慈悲放它一條生路。可我是個狹隘的人,希望血債血還,不想留下遺憾。當我張開雙掌要去手刃它時,它卻沒有像先前那樣靈敏地飛閃開,而是沉靜地等待著,纖細的觸角在輕輕地抖動。我忽悟它此刻大概早已沒有氣力飛動,若按蚊子兩月左右的壽命來說,此時它已是風燭殘年;況且它僅靠我那點血液維持月 ,余怕也到了燈盡油枯之時。
??? 它既然如此地不堪一擊,我便試探著觸它一下,它有氣無力地向上挪動了一點就作罷。我把它取下來放在手心里,只見它纖弱修長的節肢無力地掙扎著,站也無從站起。此刻的這只蚊子,如同行將就木之人,內心恐怕是不會平靜的,肯定在想些什么吧,是在懷念曾經叱咤風云時的輝煌、鉆營時的快樂、榨取別人時的得意?還是在后悔當初的莽撞、無恥、貪婪?也許它正暗自垂淚,感嘆晚景的苦痛和凄涼……
??? 它已危在旦夕,我此刻若再弄死它,未免太過殘忍了,于是就把它裝在書桌上的一只小玻璃瓶里,讓它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時看著瓶中干枯的秋蚊,不免想到被叮咬后的那種痛苦和無奈,一會兒就走了神,不知不覺間自己也成了一只蚊子,飛到蚊群里去了,也辨不清哪個蚊子是我,只聽到自己也在“嗡嗡”飛舞著,焦躁地尋找著目標……
??? □陳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