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
我與書畫篆刻結下不解之緣,還要從兒時說起。光陰荏苒,轉眼已是花甲,但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卻如在眼前。父親有扎實的私塾底子,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知識面寬,學養豐厚。父親的書跡是我在山藝畢業后離開濟南市,在互相聯系通信時才發現的。那時他已經六十多歲了,但墨跡勁健流暢,雋秀飄逸,鋼筆字也出毛筆字的味。兒時父親常讓我看家中的老字帖,都是些紙色暗黃非常珍貴的線裝本,但經幾次搬家和文革,早已蕩然無存。濟南的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靈巖寺等名勝古跡很多,里面的匾額、楹聯、碑刻大都出自名家之手,再就是商場店鋪的匾聯招牌,還有當時名震齊魯的書法名家關有聲、張立朝等的墨跡,都是父親向我講解的好教材。好多歷史上的書法家如王羲之、顏真卿、柳公權等名字都是從父親那里聽來的。雖然當時聽不懂,但兒時受的熏陶卻使我受益終生。父親應是我愛好書法的啟蒙老師。
我的祖籍是安丘,是秦代瑯琊郡的屬地,我自制一方常用印為“瑯琊王氏”。這一帶產生了不少歷史名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書圣王羲之,還有顏真卿、張擇端、高鳳翰、于希寧等,可見瑯琊之人杰地靈。
真正開始拿毛筆寫字是開始上學時大仿課,主要方法是描紅,老師要求很嚴,因毛筆字寫得好,又愛畫畫,學校的板報成了我大展身手的舞臺。少兒時可塑性很強,那時,王羲之、齊白石、徐悲鴻等成了我心目中的偶像,長大后成為一名書畫家是我的理想和奮斗目標。
求索
一九六四年考入山藝應該是正式練習書法的開始。書法是必修課,一年級時每天要交十頁臨帖作品。那時有得天獨厚的三個條件:第一有關友聲、黑伯龍、宗惟成、柳子谷、張鶴云等書畫造詣很高的名師,他們的言傳身教使弟子們受益匪淺;第二,校圖書館有大量的圖書資料,使我大開眼界,大飽眼福;第三,有良好的學習氣氛,文革期間正常的教學秩序被打亂,但大字報成了練習書法的好機會,那幾年每天都要寫大量的大字報,過足了毛筆字的癮。
我在校書法從顏體,練了很長一段時間,后轉學隸書,對《張遷碑》、《石門頌》用功最深,至今仍是自己的日課。行書最喜歡二王和米芾,篆書由趙之謙和鄧石如的小篆入手,繼而涉及《毛公鼎銘文》等。幾十年來,對書法臨池不輟,雖主攻國畫,但深受老師教誨和大師影響,在書法學習上不敢怠慢。
學篆刻是被逼出來的。在學校時沒有接觸篆刻,但畫畫作品上需要印,周圍卻無人會刻,只好自力更生了。七十年代初期,篆刻在畫畫界有高雅和神秘的色彩,少有人問津此道。我把報刊上的作品剪下來,在磚頭上刻,后來省吃儉用買了青田石來刻,經常跑刀把手割破。沒幾年,刻得像回事了,在報刊上屢屢發表,頻頻入展,并先后為一些社會名人如鄧友梅、姜昆、李魁正、朱銘等治印,求印者不斷,每年總要刻幾百方印。
隨著眼界的開闊和文化的復興,看到一些大師的精湛作品,深知自己需要全方位提高修養和技藝。我到濟南向宗惟成老師求教,又經其求教于蔣維崧先生和鄒振亞等先生。在書法活動中結識了張乃森、韓煥峰、孫家潭等師友,都給予我熱情指教。一九八四年,我發起成立了德州第一個渤海印社,以上幾位大家都題寫了社名和賀詞,印社雖小,名氣不小,作品在各級大展中頻頻獲獎,著實火了一把。
自己書法和篆刻作品入展和獲獎的次數難以說清,其中書法作品一九九七年獲得臺灣“第五屆中華文化藝術薪傳獎-書藝獎”,此獎只設一名,所以我非常榮幸并格外珍惜,還被約前去參加頒獎儀式。近年來我已由國家級出版社出版了《王征遠書畫印選》、《王征遠國畫集》、《國家一級美術師典藏叢書-王征遠》等作品集和掛歷、臺歷、明信片等二十種,書法篆刻作品參加大展百余次,在國家級專業報刊發表專業作品和文章六百余件,簡介和作品編入典籍近百部,在國內外舉辦個展、聯展二十余次。
漸悟
我很贊成熊秉明先生對中國書法藝術的見解:西方藝術只有雕刻和繪畫,中國卻有書法,是處在哲學和造型藝術之間的一環。比起哲學來,它更具體、更有生活氣息,比起繪畫雕刻來,它更抽象、空靈。從中可以感悟到書法藝術的博大精深,奧妙無窮。在學習書法過程中,越來越體會到孫過庭“入之愈深,所見愈奇”之說非常精辟。隨著社會不斷發展,書法藝術越來越顯示出其頑強的歷史穿透力和獨特的文化魅力。
我習書三十多年來經歷了由啟蒙到入門,再到悟道這個漫長的過程。雖未達理想目標,但與我繪畫的發展是同步和密不可分的。歷代不少書法家同時也是繪畫大師,如蘇東坡、米芾、八大山人、鄭板橋等,例子非常多。詩書畫印四全是對國畫家藝術修養的基本要求,這些都可以在作品中全面體現出來。
宗惟成先生是我藝術道路上起到關鍵作用的恩師,從一九六四年入校,一直到一九九二年去世近三十年的時間,對我關懷教導使我終生受益。現在每當展讀先生生前來信和遺作,仍如同在先生家中與其促膝交談。
學無止境是大家常說的一句話,但無止不是目的,而達到什么樣的境是關鍵所在。我在書畫創作中追求的這個境是雅、新、厚,雅即高雅、大雅,超凡脫俗;新即新奇,個性鮮明,獨具面目;厚即淳厚、韻厚、傳統功力深厚,意境深邃。一個藝術家必須有飽滿的創作激情和自強不息的探索精神,要有突破自我和完善自我的膽識和能力。我很欣賞詩人龐德的一句話:“只有異端,才構成歷史。”
頓悟何時光臨不可預測,但我相信只要求真務實地治學做人,就會離成功的目標越來越近。
編后語:
此文是著名畫家、書法家、篆刻家王征遠先生在其所著《王征遠書法篆刻集》里所寫的序言,本報特此刊登,以饗各位愛好藝術之人士。
□王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