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俊玲
??? 就是他,順著朋友的目光看過去,照片上的年輕人英姿勃發,清秀不失儒雅。一雙睿智而略帶憂郁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幾個不速之客。
??? 他叫朱正傳,1946年中原突圍戰打響,當時任均鄖房縣委書記的他在帶領戰士執行任務時,在東溝與敵人遭遇,突圍中不幸摔斷了左腿。為了掩護戰友,獨自留下阻擊敵人。彈盡力竭之際。他用僅剩的一顆子彈向自己頭部開槍,坦然赴死,年僅28歲。
??? 朱正傳出生江蘇常州,畢業于南開大學附中,1935年開始革命生涯,他犧牲后,身在老家的妻子卻毫不知情,苦苦等待,尋訪42年未果。直到十堰市政府編寫黨史挖掘出了這段歷史,其夫人易齊荇才知道丈夫逝去的消息。她于1988年輾轉來到了十堰東溝,第一次站在了愛人的墳前,結婚三載,朱正傳一直忙碌于革命工作,夫妻倆真正在一起的日子還不到兩個月,甚至連后代也沒有留下一個,深深愛著丈夫的她,選擇了終身不嫁,紅顏老去人憔悴。臨走,易齊荇捧起一把墳頭的黃土,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胸口……
??? 遇上一個人,愛上一個人,那是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的緣,不知道易齊荇和朱正傳的相遇是不是成就了其一生的劫難。63年啊,足以消耗掉一個鮮活的生命,足以讓一塊堅鋼銹蝕殆盡。
??? 逝去的青春年華,難隨墓草而復生,飄零若浮萍無依,孤獨天涯何處寄幽思。然而戰爭時期,再偉大纏綿的感情都要在家國與時代面前屈服,一個國家的成長和強大的背后,是無數人默默奉獻和付出,我們不應該忘記,共和國會永遠銘記。在東溝革命教育基地陳列室里,我再次瞻仰了朱正傳的遺照,相比之前那張要清晰,尺寸也大的多,好一位儒雅英俊的男子,表情堅毅,果敢,眉宇之間英氣勃勃,用現代的標準衡量絕對是一位帥哥級人物。去世之前曾擔任過中共豫南特委青年部長,1946年10月任均勻房縣委書記,如果沒有犧牲的話,前途無量。
??? 邊上的大幅照片上是一位年約八十,白發蒼蒼、皺紋密布的髦耋老婦,朋友有些悲傷地說,她就是朱正傳的夫人。一時愕然,兩人懸殊的外表差異讓我除了感嘆時光的蹉跎,贊嘆愛情的偉大之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 是的,她的丈夫死了,以一個英雄的形象長埋于楚天云闊之下,他的夫人還活著,以活著的方式延續這份愛情。
??? 對于逝去的朱正傳來說,已沒有痛苦和牽掛的意識,可對于活在世上空留滿腹思念的人而言卻是令人窒息的精神折磨。“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陰陽相隔,夢里徘徊,曾經熟悉的音容笑貌,恐怕已被時間的齒輪絞殺到支離破碎的地步了吧,那么剩下的就應該是愛情之上閃耀著的信仰的光環了。如果,要為這種信仰加上具體的詮釋,我只能說,比如責任,比如執著,比如信守,比如熱血,比如家國……
??? 不管怎么說,他們終究是在一起了,照片上的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守望彼此,丈量生死,這時候我已分不清生與死究竟有什么區別,或者,生就是死,死也就是生。
??? 此刻,一種無法言狀的悲情撥動了我內心深處癡情與憐憫的琴弦,為自己,為別人?不得而知。若是我,只愿生如夏花,偶爾絢爛至極;只愿死若秋葉,終了嫻靜艷美,即使明日便去,也無悔。
周蓬樺點評
??? 這是一篇令人感懷的散文,作者用樸實無華的講述,打撈出一段被歲月塵封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只有在那個血火如織、信仰篤誠的時代才延綿不絕,在中華大地處處流傳。無論是朱正傳烈士的慷慨就義,還是其妻子對愛情一生的守望,都來自這個堅定的信仰。信仰對人生真的很重要嗎?是的。這讓后人明白什么是當下的真正所需。一篇短文,能讓讀者起到一點精神上的反思作用,就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