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大坐在田埂,瞇著眼美滋滋地抽著煙卷。心里琢磨:雖然今年的棉花遭了災害,可老天還是睜眼的,五塊二一斤哩。仔細碼算碼算,這一年下來,刨除成本,自己的收入,竟比出外打工蓋樓的兄弟還要多,也是嘛,自己種了兄弟家的地哩。
已經(jīng)有收棉花的小販問他賣不賣棉。他說,慌啥,把棉花都拾回家一起賣。陳老大想:要是現(xiàn)在賣給你,那些最后掃尾的低級棉可就賣不了好價錢了呢。一整年的棉花摻和起來賣,是他賣出來的經(jīng)驗。
轉(zhuǎn)眼間秋深了,陳老大的棉花都拾回了家。望著屋里那一大垛白花花的棉花,陳老大樂得合不上嘴。這哪里是白花花的棉花啊,簡直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棉花漲到六塊三一斤了,老天可憐莊稼人啊,今年我陳老大就脫貧了哩。
又有收棉花的小販問他賣不賣棉。他說,不慌哩。陳老大想:霜凍前那些沒有來得及開的棉桃我還沒扒完哩,等扒完了摻和一起賣,多賣百十來塊錢哩。
二十多天過去了,陳老大把棉桃都扒完了。有棉販問他賣不賣。他說:不慌,進了臘月說哩。陳老大想:現(xiàn)在的棉價是六塊八,再等等就會漲到七塊錢哩,按照往年的經(jīng)驗,等過了年,棉價還要漲,不到八塊,絕對不能賣。至于生活嘛,可以先跟親戚借借,等賣了棉花再還。
眼看著臨近臘月門,村里卻聽不到收棉小販的叫賣聲。陳老大想:小販也是有腦子的嘛,知道棉花會漲價,知道我們不賣哩。整個冬天,陳老大竟然在存棉花的冷屋子里睡了一冬天,棉花這么金貴,可不能被人偷啊,這可是養(yǎng)老的錢哩。
春節(jié)過了,收棉花的小販問陳老大賣不賣棉。他說,不賣,你六塊錢的價也想買我的棉?我賣我就是傻子哩。陳老大想:比年前少賣錢怎么行,再說,放這么長時間,棉花要跑水分還虧秤哩。
春天如約來了,春耕也要如約開始。陳老大有些慌,地里用錢嘛。他把本村收棉花的栓子叫家來,問栓子自己的棉花能賣什么價錢。栓子說,你家棉花量大,不按等級五塊六我都拉著吧。陳老大說,比去年少賣不少錢哩。栓子說,其實我一斤里也就掙你一毛錢,再除去雇人裝卸,過秤,三輪車也要燒油,這油價可是又漲了哩。
陳老大咬咬牙說,好,明天你來拉走吧。
這晚,陳老大熬了個通宵,他把棉花攤開,叫老婆燒了三大鍋開水,自己用噴霧器給棉花加濕,熱水加濕很見成效。嗯,這樣一來,他心里才平衡些。
第二天栓子來了,他劃拉了幾把棉花,臉上的笑意不見了。他說,叔啊,嘛也不說了,你這棉花我不能要。
離了你栓子我還賣不了棉了?陳老大氣呼呼想。可誰知,后來的小販一個比一個給的價錢低。奶奶的,棉價坐滑梯了。我還不賣了哩,總會有漲價那一天的!
知了在枝頭高唱時,陳老大終于下狠心,十元三斤的價格賣掉了一萬多斤棉花。陳老大總算是把棉花賣了,他無奈地看著載了棉花的車越開越遠,那上面裝的哪里是棉花,分明是本該收在自己腰包里的三萬多塊錢啊!
□張魁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