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也是一種歸宿。所以,當我面對那隆起的大小不一的墳冢時,并不感到恐懼,如果死神就是門外過道里的一股風,如果死,就坐在幽暗處,一夜一夜地等待著世上活著的人,那誰又能逃得過呢?“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徐志摩的這句詩,正好詮釋了生命的迅疾,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在死亡到來之前,我活著的過程應該是個什么模樣?活著比死要豐富,但也相當艱難。
??? 一個月以前,我和父親還能看到奶奶的容顏,一個月以后,在這隆起的墳冢中,我們就陰陽相隔了。上了歲數的人,都認為陽間通往陰間的道路,是用紙錢鋪就的。我們在她的墳前燒了大堆大堆的紙錢,大聲也不敢出,希望真找到這么一條道路,讓我們再看一看她的容顏,我們低頭的時候,確實想起了關于她的很多往事,但當我們抬頭的時候,在頭頂那流蕩的云曦中,我們同時又想到了生!
??? 生與死,所相對的意義,就在這里嗎?
??? 父親說,他雖然贍養奶奶,但并不理解她。而我呢,我遙遙地站在時光的另一個維度上,我更不理解了。青磚鋪成的石子甬道連接著四面的房屋,房屋里是父親和奶奶,高一聲低一聲地對答,一排綠油油的榆樹矮墻上一只花尾巴的喜鵲,正在預告春天的到來,棗樹枯黑的枝條嵌進藍天,使藍天真就那么眷戀地望了他們一眼!——這應該成為一種永恒!
??? 天上,或者云彩里,是有些聲音的,有些飄渺不知所在的聲音,是花影的悄然移動,還是那老人孩子細碎的腳步?淙淙然,轟轟然,鈴鈴然,清新,歡悅,悠揚而不緊不慢,仿佛是生命的召喚,也仿佛是生命的決然遠去,但就是執意讓你去找,去望,去投奔……
??? 真是神奇。風,四處游走,串聯起白晝的消息,傍晚的黑鳥兒,徘徊在我的村口,它們的翅膀上閃動著絳紫色的光芒,比白晝更悠長的是黑夜,比黑夜更悠長的就是生死,我看見靈魂正離開我的軀體,從沉睡的窗口出發,前往另一個更加簡單純粹的世界,我想這就是我的聲音,不驚不懈,如風如流。
??? □鐘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