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之四十九:李海燕)
??? 一輪滿月高高地掛在天空上,大大小小的麥草垛在月色里靜靜地佇立,一大片空地光滑平展,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又如一灣平靜的湖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幽幽的銀光。麥草垛下蛐蛐們在彈琴,合奏獨奏,時斷時續(xù),時急時緩,如泣如訴,如夢如幻,此起彼伏。不遠處,間或傳來陣陣蛙鳴……??? 這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夢中的場景,我奇怪它在夢中出現(xiàn)的時候,并不像曾經(jīng)相伴時的那樣艱難和不堪,而是充滿了美妙柔潤的光暈,令人向往而惆悵。
??? 場院,通俗的叫法是“打谷場”。但我更傾向于“場院”這個稱呼,個中緣由固然因為祖輩流傳下來的稱謂根深蒂固。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一個“院”字,更拉近了它與人之間的距離。
??? 在我小時候,每個村子都會規(guī)劃出一塊足夠大的閑散地用作場院,大多數(shù)時候場院都是空蕩蕩的,只有等到臨近麥收的前幾天,大人們才一窩蜂地跑到場院來,先把地面耕起來,整平,撒上麥秸,天旱的時候還要灑水,讓老牛拉著碌碡一遍一遍地碾軋,直到把地面軋得平平整整結結實實。隨后的日子場院便成為最熱鬧的地方。通常都是整個村子的場院在一個地塊上,牛車、拖拉機一車一車地將收割的麥子運到場院,人們熱火朝天地把麥捆抖開,趁中午太陽火熱的時候一遍一遍地翻曬,兩三個晴日后便讓牛拉著碌碡把麥粒碾軋下來,這叫做軋場。這時候小孩子也是不能閑著的,燒水、送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此時的場院當是天下最熱鬧的地方,幾乎全村的人都匯集過來,稱得上是人聲鼎沸,嘈雜混亂,到處都是飛揚的麥秸和麥芒的碎屑,讓人覺得渾身發(fā)癢。
??? 等第三遍場軋下來,場院一下子就冷清了,這里卻成了孩子們最愛去的地方,跳房子,學騎車,擲沙包,放風箏,甚至連學校組織運動會都挑選大一點的場院做場地。
??? 說起學騎車,沒有比場院更好的場地了。小時候家里的自行車除了大金鹿就是二六的永久牌自行車。大金鹿的自行車只能向前蹬不能向后倒輪,不易學騎。八歲那年,看到小朋友都在學騎車,就把家里的永久自行車也推到場院里,依樣畫葫蘆,學著別人,先是左腳蹬地右腳蹬輪,一前一后地擺動前進,等到覺得練得差不多了,就從自行車大梁下把腿伸過去斜著身子騎,這叫“掏大梁”,這樣騎車也沒什么危險,因為一旦覺得掌握不了平衡,要摔了,就可以先下“腳”為強,右腳快速踏地支撐,警報立馬解除。學會了這兩樣車技顯然還是不夠的,我還想像其他的同齡人一樣跨到車梁上去騎車,那樣才覺得威風——練到這一關時,場院更是凸顯了它的優(yōu)越之處,八歲的孩子比一臺自行車座高不過一個頭,要騎到車座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就是跨到車梁上,也相當不容易。往往是晃晃悠悠上車后,一看情況不妙,馬上找準一個麥草垛沖過去,停下來的時候,就像摔在了蹦蹦床上,有驚而無險。
??? 兒子今年13歲了,個頭已經(jīng)有一米六五,今年夏天剛剛學會騎自行車。其中固然有惰性成分,但我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如果他的童年也有一片廣闊平整的場院,這于他應該也就不再是難題而是一種樂趣。在社會不斷向前發(fā)展中,許多曾經(jīng)模糊的詞語漸漸清晰,還有新的詞語不斷萌生。也有一些被丟落在身后越來越遠,直到消失,比如“場院”。我這樣迫不及待滿懷激情地寫下它,不單是懷舊,更是為了保留對一個詞語的記憶,對一段歲月和場景的溫馨回憶……
??? 再久一點,我擔心,連這樣的夢境也不復存在。
??? (李海燕 筆名冰冰,平原人。2011年開始寫作,作品散見于 《詩歌月刊》《中國詩歌》《山東文學》《大別山詩刊》《詩歌周刊》《魯北文學》《小拇指》詩刊等省內(nèi)外報刊。 )
??? 顯然,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正在消失的已不單是簡單的名詞,還有我們親近自然的諸多途徑和方式。如何讓孩子們重新“接地氣”,是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高艷國(特約主持人)□李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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