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海
去年秋天，我喬遷新居，回老家整理舊報刊書籍的時候，在母親存放鞋樣的書中發現一張從未見過的照片。這是一張“母女”的合影照，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母親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中的那個“小女孩”有兩三歲的樣子，靠在母親的胸前，頭上扎著一個直立的小辮，一雙可愛的眼睛正努力地望前看著什么，似乎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種種好奇，“女孩”胸前的一枚毛主席紀念章，明顯地打烙上那個時代的印痕。
我把照片拿給母親看的時候，母親說：“這是你三歲的時候，我在鎮上趕集時照的相，你想要，就拿走吧。”我驚呆了，有些不相信母親的話，就說：“這是真的嗎？我小時候怎么會是個女孩呢？”母親笑了，說：“你要真是個女孩那就好了?！?BR>母親告訴我，她在懷我的時候，就希望我是一個女孩，因為在農村，頭生是女孩，家里的負擔要輕一些。女孩可以不上學，還能照顧下面的弟弟妹妹，幫助家里干些割豬草、下地的活?？山Y果相反，我生下來是個男孩。母親想女孩的心太切，就把我當女孩養著，扎小辮，穿花褂，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我二弟的出生。
自二弟后，母親又生下了我三弟，這下我們家有了三個男孩，母親犯愁了。這三個男孩不僅要上學，長大后還要蓋屋娶媳婦，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女孩多好啊，能陪著母親說說可心的話，長大了有個婆家，母親還能多一門親戚走動，所以，母親思念女孩的念頭越來越重了。村里的人都知道母親要女孩心切，甚至有調皮好事的人對母親開玩笑說：村西的大洼里不知道誰扔了個女孩，你還不快抱去。每當這時，母親總是滿懷希望地跑去，兩手空空地回來。
母親終未了卻要一個女孩的心愿，這張拍攝于1968年的照片，應該是埋藏在母親心中最美最燦爛的記憶了。如今，我們弟兄三個都已經成家立業，在縣城有了穩定的生活。可操勞一輩子的父母仍不愿到縣城來住，生活在農村的老家。自從發現了這張照片后，我把這事講給妻子聽，妻子心里也酸酸的。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母親這一輩子就想要個女孩，如今老了，連一個走閨女家的機會都沒有，她老人家內心該是多么寂寞苦楚啊。我對妻子說，母親既然把我當一個女孩養過，那我就要盡一個女兒的心，以后要回家多看看老人，多陪陪母親。
母親生日當天，我把母親把我打扮成女孩的照片翻拍擴大后，又重新掛在了老家的堂屋里。照片中年輕的母親臉上洋溢著青春的光彩，心里充滿著甜蜜的幸福感。我深深地祈禱，愿這幅老照片能夠為母親那夢想女孩的心帶來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