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一位農民，一生面朝黃土背朝天，在田間耕作了一輩子，最大的官是擔任過生產隊長。他一生很平凡，平凡得就像一棵小草。他沒有轟轟烈烈的故事，沒有驚天動地的業績，更沒有耀眼的光環。唯一令他欣慰的，就是把我們兄妹撫養成人。

父親是個苦命人。 1943年，他5歲時，奶奶因病去世，爺爺瞅著膝下3個未成年的孩子（大爺13歲、姑姑9歲）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急火攻心，不到一個月也撒手人寰，留下大爺、姑姑和父親相依為命，境況非常凄慘。由于沒有近親屬，村里將父親他們安排到本家的一戶地主家生活。

沒有親情，沒有血緣關系，地主為父親他們提供了簡陋的生活場所，每天給點吃的，安排他們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其它聽之任之。因常常吃不飽飯，父親患了嚴重的胃病，伴隨了他終生。清楚地記得，父親幾次胃病發作，險些丟了命，讓全家人揪心得不行。后來，父親開始自己調養，胃病才慢慢好起來。

父親一生勤儉，很少有閑下來的時候。盡管忙忙碌碌，家里的生活卻始終很拮據。收入最早是靠生產隊分紅，后來承包到戶，就靠田間的微薄收入。父親沒有一技之長，嚴重的胃病使他無力外出打工；母親全力操持家務，閑時紡線，養點禽畜貼補家用。我和哥哥放學后就去折樹枝、拔草，用來喂羊、喂兔。雖然辛苦，但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

父親深明大義。他雖沒讀過幾年書，但字寫得很漂亮，平時愛聽收音機，聽三國演義、岳飛傳、水滸傳等評書，喜歡和同輩人談古論今，人間的善惡美丑他想得清、看得透。他的人生觀點和看法深深影響了我們兄妹。他教育我們做一個正直的人，要收獲必須勤奮，沒有捷徑可走。我們認真遵循父親的教誨，路走得一直穩健而踏實。

父親一直關注著我們成長。他雖沒有能力安排我們的工作生活，卻能在關鍵時刻為我們掌舵，給予悉心指導。哥哥心靈手巧，后來去了縣建筑隊，成了一名出色的瓦工；我中學畢業入伍當兵，后來考入軍校，在部隊工作了20多年；妹妹學過幾門實用技術，收入也不錯。一路走來，我們兄妹所擁有的一切，都離不開父親的教誨與叮嚀。如今每每提起他，便淚流滿面。

屈指數來，父親離開我們已經8年了。又快到清明了，對父親的懷念愈加濃烈，有好多話想和父親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記得父親剛走的那兩年，我很久沒能走出悲痛的陰影。有時走在路上，看到和父親一樣身材消瘦、皮膚黝黑的老人，忍不住多看兩眼，腦海中想著父親的模樣，淚水不由自主地涌上眼框。這樣的悲傷誰能懂得，只有痛失親人的人才能真切地體會到。

父親走后，我們兄妹很久才振作起來。我有時想，父親一輩子沒有享過什么福，我們條件好些了，他卻不能和我們分享了，空留那么多遺憾。假如花錢能從閻王爺那里買回些時間，我愿意傾其所有，讓父親享受一下現在的好生活，但我也知道，這個愿望永遠無法實現。

懷念父親，只能在清明多些祈禱和祝愿。懷念父親，愈加羨慕父母均健在的人。年屆天命，生活讓我們懂得：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路，父母若不在，人生就只剩歸途；父母在，兄弟姐妹是一家人，父母不在，兄弟姐妹就是親戚。

懷念父親，想著父親的恩重如山，感受著父愛的偉大；懷念父親，審視自己的路，有無繼承父親的優良傳統，將孩子培養成人；懷念父親，雖然陰陽兩隔，卻一直在心里交流；懷念父親，默默祈禱，倘若有來世，還希望您作我的父親！

□馬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