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利
我的五口之家有三輛汽車,出行便利,我又天生懶惰,就是去個商場超市,也是汽車來回。但是我還是懷念擁有大金鹿自行車的歲月。
學會騎自行車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在那個年代,自行車少的可憐,我父母都是公家人,在單位上班,自然都有自行車騎。我父親騎的是一輛大金鹿自行車。大金鹿是青島生產的,當時與天津的飛鴿,上海的鳳凰,都是馳名全國的自行車品牌。父親下班回家后,我便偷偷遛上了,我那時身高和自行車差不多,先是單腿遛,后來就把腿伸進大梁里,離地騎行,慢慢地就勉強學會了騎自行車。
學車期間挨摔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大金鹿自行車采用的是倒輪閘,腳蹬子向后輕倒即可剎車,前輪采用杠桿觸剎,剎車力強。由于鏈條不能往后倒,初學階段是最難掌握的。一次我在一個陡坡上又摔倒了,屁股疼是小事,關鍵是自行車的腳蹬子掉了下來。當時我就頭大了,心想壞了,這頓揍是免不掉了。我一瘸一拐地將車子放在大門過道里,急中生智,將腳蹬子硬塞在了斷裂的縫隙處,表面看來嚴絲合縫完好無損。
第二天,父親去上班,推起自行車風風火火就出了大門,踩在腳蹬子上想蹁上自行車,只聽咣當一聲,連人帶車摔在了地上。他一聲怒吼,喊著我的乳名,沖我而來。我一看大勢不好,拔腿就跑,但還是晚了一步,重重的一腳踢在了我那還在隱隱作痛的屁股上。奶奶的出現,及時制止了一頓胖揍。
將會騎車,是車癮最大的時候,替大人們跑腿,我都是搶著去,目的就是為了過車癮,有時在院子里也騎上一陣。奶奶常說我:“你就差上坑不騎車了。”
我家在老城的北街,有七百多戶人家,僅有幾輛自行車。現在在我們這一帶一位赫赫有名的企業家,當年也是借我們家的大金鹿馱回來的媳婦。
在我過足了騎自行車癮的時候,不知何故,我們家的不幸接踵而至,先是奶奶去世,后是父母間的戰爭幾近白熱化,再后來他們離了婚,家庭就像一只四處漏水的小船,沉沒了。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參加工作后,父親為了彌補對我的愧疚,給我買了一輛大金鹿自行車,一百三十多元,還是憑票供應,那時候我一個月的學徒工資才二十四元。騎著自行車上下班,有種土豪的感覺,就像現在開寶馬和奔馳一樣。那個時候,手表、縫紉機、自行車、收錄機并稱為“三轉一響”,誰家要有這“四大件”,肯定能收獲別人羨慕的目光。但親情的裂縫是無法彌補的,表面上雖然土豪,內心深處的疼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調到文化館工作,每天騎著大金鹿自行車,穿梭于越來越城市化的街道上,一路上看風景和思考,只有騎著自行車才最有感覺。后來,我又陸陸續續換了兩輛摩托車,再后來又開上了汽車。連續搬了幾次家,那輛大金鹿自行車也不知道遺棄在了什么地方。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雖然現在省時省力,但是我依然懷念騎在自行車上的生活,不僅是因為堵車、停車困難、違章罰款等帶來的煩惱,主要是騎自行車的心境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