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華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母親是個紡織高手,她紡線時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時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此時,我似乎又看到了,母親那架陳舊而又熟悉的紡車。
小時候,母親為保障我們一家人穿衣,她經常夜以繼日地紡線。母親的紡車是奶奶用過的,這是一架祖傳的紡車。
紡車是用硬柞木制作,紡車的搖柄被磨得油光紅亮,散發著寶石的光澤,我最喜歡擺弄它,因為它像嬰兒的肌膚光滑油潤。紡輪上的輞是牛筋線做的,結實耐用,從未見過它被磨斷。傳動繩連接著錠桿兒,搖動手柄,錠桿兒便會高速轉動起來。
錠桿兒是用堅硬耐磨的棗木手工刨銑而成,其他材料都難以擔當此任。母親有三四根長短不一的錠桿兒,根據紡織材料的異同,她選擇不同錠桿兒安裝到紡車上使用。“工”字形的紡車支架的最左端,有一雙豎立并排的紡車腳,每只腳丫有四根長條形的“腳趾”,腳趾間夾著支撐錠桿兒的“麻花圈”“。麻花圈”是用高粱秸稈做成, “麻花圈”制作 絕對是一項技術活。
母親將秸稈砸劈,中間夾幾粒蓖麻籽,再把蓖麻籽砸碎,然后把秸稈擰成麻花狀,安裝到紡車上,這樣的“麻花圈”即耐磨又具有潤滑的作用。遠身的“麻花圈”小,安裝的較高;近身的“麻花圈”大,位置較低。這樣固定的錠桿兒,方向正對母親,紡出來的絲線才會又細又勻。
只見母親左手拿著棉條,右手從棉條上捻出一個線頭,將線頭放到嘴里潤濕。再把線頭輕輕貼在錠桿兒上,右手轉動手柄,線頭纏繞在錠桿兒上,棉線便源源不斷地從棉條里抽出來。棉線足夠長時,左手揚起再回落,同時右手手柄倒轉再正轉,回線、收線,周而復始,線穗越來越大了。
后來我們家生活好了,再也不用為穿衣發愁,母親的紡車被掛到西偏房的北墻上閑置起來。母親去世的時候,還指了指西偏房,我知道她放心不下她的紡車。如今我把紡車收藏起來,因為看見它我就看見了母親,也傳承了家風的勤勞。
我昨夜又夢到了紡線的母親,那“嗡嗡”的紡車聲如同兒時的催眠曲,聽著它我睡得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