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撰稿人王德勝
隋大業四年(608),隋煬帝“詔發河北諸郡男女百余萬開永濟渠”,德州進入大運河時代。1400多年來,德州城市的發展與運河息息相關,清晰體現了因漕置倉、因倉筑城、因城興市的發展軌跡,為大運河國家文化公園建設提供了獨一無二的“德州機遇”。
從北向南,隋朝大運河共分為4段:永濟渠、通濟渠、邗溝、江南河,永濟渠流經德州的一段,利用了原西漢屯氏河故道。永濟渠開通后的第三年,隋煬帝曾經乘龍舟順大運河到北京,途經德州這一段被稱作“御河”。隋大業八年(612),隋煬帝征伐高麗,當時征兵113萬,號稱200萬,發動運送糧草民工200萬,龐大人流物流,均由大運河承擔,足見航運能力。
隋唐大運河初露崢嶸,德州地位凸顯
隋朝雖然開鑿了大運河,但由于國祚太短,并沒有真正享受到大運河帶來的福澤,唐以后才真正大獲其利。它的通滯與封建王朝興衰緊密相連——運河通,則帝國興,運河滯,則國運替。唐代冀州、貝州、德州、滄州一帶是朝廷征糧收稅的主要地區之一,官糧一部分沿永濟渠運往北部邊防重地,一部分沿永濟渠往南運往唐代東都洛陽,永濟渠成為維持中原與幽燕地區水上往來的樞紐。為保障暢通,唐圣歷三年(700),武則天下令,在永濟渠德州段以東開挖馬頰河,分泄黃河洪水。該河在德州境內分別利用了古篤馬河故道、屯氏別河北瀆故道和鬲津河故道。河成后,以“九河”之一的馬頰河命名。在此基礎上,唐朝政府還在永濟渠兩側開挖了支渠,方便把糧食、食鹽等物資經由運河運往洛陽和長安。安史之亂后,河北諸藩各自盤踞,它們與唐朝廷之間的唯一的物資、信息交流紐帶就是大運河德州段。而此時的德州已經成為運河東岸重要的城鎮。
北宋時期,運河德州段受黃河影響嚴重。黃河有北流、東流之分,北流沖斷運河,東流則成為運河之減河,運河航運功能受到極大影響。戶部侍郎蘇轍曾連上三疏,寫道:“御河湮滅,失饋運之利?!蹦纤谓ㄑ锥辏?128),黃河南徙奪淮,黃河南移,運河疏浚,德州段恢復暢通。
金代由于戰亂、洪水等影響,只有德州以下河道保持通漕。金朝廷于天會七年(1129)在德州置將陵倉,專門儲存河南、山東兩省的漕糧,然后通過御河運往北京。金貞元元年(1153),金遷都燕京,德州“神京門戶九達天衢”的文化內涵逐漸孕育。
元代對大運河進行了大的規劃,對眾多支脈進行了裁彎取直,同時進一步修繕、打通了京津河道,由此奠定了大運河今天的基本走向和規模,而德州也成為這條大動脈上的重要節點之一。這其中,衛運河武城、夏津段運河故道與隋永濟渠故道產生了一定偏差。至元三年(1266),改將陵倉為陵州倉。另一方面,元政府對大運河的管理日趨完善,大運河成為全國南北漕運的大動脈,至元二十年(1283),自江南運至京師的糧食不到10萬石,泰定三年(1326)達到335萬石。
明清時期,德州成大運河上全國33個商貿重鎮之一
明清兩朝,運河德州段為全國漕運大動脈,建文元年(1399)三月,韓觀屯兵德州,防止藩鎮兵變。同時在德州衛城東北筑十二連城,護衛倉儲。靖難之役持續了三年,期間燕軍一度占領德州,收獲糧食百萬余石,這些糧食是燕王賴以奪取天下的物質基礎。明朝遷都北京后,德州成為運河沿線“全國四大糧倉”(德州、臨清、徐州、淮安)之一,年運送漕糧300余萬石。此時的德州,運河兩岸商賈云集,舟車如鱗,產品堆積如山,百業興旺、富甲齊郡。《讀史方輿紀要》記載:“州控三齊之肩背,為河朔之咽喉?!薄胺矕|南漕粟,商賈賓旅以及外夷朝貢,道皆由此?!北藭r最大宗的交易是糧食。乾隆時期,德州城內共有糧食市場十幾處,經營糧食的店鋪多達百余家,每年交易量上百萬石。在德州有大批為漕運服務的人員,每當夏初漕糧抵壩之時,漕糧搬運工達幾千人。德州市場通過運河轉運返銷的商品還有棉花、雜貨、草編品、煙草、藥材等,并隨運河的暢通而繁盛了幾百年。漕運帶來了人流、物流、財貿流,德州旅館等消費行業迅速發展。這些店鋪均集中在順成街、南關街、西關街、小鍋市、北廠,以及河西劉智廟,幾乎家家戶戶打鍋餅、烙麻醬火燒,或燒羊肉,到處擺攤售賣。宣德四年(1429),德州被納入全國33個重要的工商業城市之列。
明清兩代,德州南北政治經濟往來頻繁,留下諸多經典建筑,例如:明朝為方便接待明成祖朱棣建設的皇殿,明宣宗朱瞻基當太子時住的銀安殿等。清代德州行宮,建筑宏偉豪華,園林造景典雅優美,各種門廊、房屋130間。乾隆二十二年(1757),乾隆第一次駐蹕新建的行宮,感慨奢侈之風,曾寫《德州行宮示山東大小官吏》七律詩一首,以“未敢深宮自晏居,萬民得所樂寧如”詩句告誡山東大小官吏。民間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四合院。如德州城內建設街的李家大院、呂家街的呂家大院、石蘆街的蘆家大院、豐華街的豐家大院等。這些四合院普遍規模大、功能多,除了居住外,很多院落中更是建設有山水園林,比較著名的有見可園、尊水園、羅仆園等,大運河南來北往的文人墨客都慕名參觀游覽。
作為朝貢文化的一種,中國與東盟的交往最遠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到明代發展到最高峰。明朝永樂年間,古蘇祿國三位國王率領龐大的使團訪問中國,沿京杭大運河北上抵達北京,受到明成祖朱棣的隆重接待。在乘船沿運河南下歸國途中,蘇祿國東王巴都葛·叭答剌不幸病逝于德州,明成祖親撰悼文將東王擇地厚葬,并允其親屬及侍從留居守墓。蘇祿王墓也成為外國君王在中國唯一的有守陵村落的王陵,繁衍至今600余年,形成特色守陵村落。
毗鄰德州城的南運河河道先后四次西移
明清衛運河段河道沿襲了元代,而毗鄰德州城的南運河河道先后進行了四次西移。
第一次西遷因“洪武三十年截河灣而筑城”,對德州影響深遠。當時,德州發大水,沖毀了簡易的土城,為徹底解決衛兵居住事宜,衛都督張文杰、指揮徐福開始建設新的德州城。當時建城的磚除了來自被運河水沖垮的城垣外,主要是城南10公里左右沿運河的黃河故道官辦磚窯,當年燒磚的窯場和匠人們吃飯的伙房,便是如今德城區黃河涯鎮的“窯上”“伙房”“齊莊”等自然村的由來。德州城范圍大體為今東方紅路至共青團路,新湖路至迎賓路。德州城池形似靴,周長5100米,高12米,厚9米,護城河寬15米,深6米,城內面積2.5平方公里。德州城有五個城門,東為長樂門,南為朝陽門,西為定邊門(明萬歷年間改為聚秀門),西北為小西門(又叫廣川門),北為拱極門,平時很少開放,到了民國時候,更是封閉不啟。第二次西移發生在明萬歷四十年(1612),德州出現了大、小竹竿巷,原址在今國際商貿城一帶。彼時運河從上馬頭向東北而來,在近西城墻的竹竿巷西首拐彎,沿城墻向北。這一帶,大竹竿巷、小竹竿巷、水官驛街形成商圈。第三次西移發生在雍正十二年(1734),因河道離城太近,侵蝕城墻,易生水患,所以改道。自皇殿(今橋口街西南一帶)阻斷東行河道,向東北取直,重開河道二百六十五丈(合800余米)直達小鍋市,形成了今天橋口至小鍋市段。第四次西移是在乾隆二十八年(1763),因皇殿一帶河堤出現險情,直接威脅德州古城安全,在上馬頭筑壩,阻斷舊河道,從三里莊往北取直,重開河道四百九十五丈(合1600余米)直達橋口,與原河道相接,即今天勝利橋至天衢橋段,原河道稱“舊河”。
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漕運全線停止。
民初,對于河道淤塞問題,德縣政府在1917年實施了補救式河道治理,“德、恩、吳三縣官紳會合,疏浚四女寺閘口,挑挖南支河?!?931年,《山東運河工程局施工大綱》頒布,其中涉及運河德州段的治水工程主要包括:疏浚徒駭河、馬頰河、四女寺減河及老黃河(北運河)等舉措。日軍侵占德州期間,先后有華北交通株式會社、內河航運營業所、管船辦事處等日偽機構管理和控制著德州的運河航運。
1946年6月德州解放后,晉冀魯豫邊區政府交通廳分別在臨清和河北大名龍王廟設立廣華運輸公司、裕豐運輸公司,購置物資運至天津以供給前線部隊。1948年德石鐵路恢復通車,德豐專用鐵路延伸到德縣兵工廠舊址的南墻根外(今德城區勝利橋北側),不少物資部門在這里建立了倉庫,形成了今天德州港碼頭的原貌。1951年,楊家圈彎道取直,初步形成今河道面貌。
依托大運河,打造“大德之州·好運之河”城市品牌
如今的大運河德州段為海河南系的干流,由衛運河、南運河組成,流經夏津、武城和德城區,全長127.8公里,其中,衛運河段82.8公里,南運河段45公里。
遵照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大運河的重要批示指示精神,德州市把大運河文化公園建設作為構建新發展格局,厚植發展新優勢的重大工程。2021年7月,作出了“東靠新區引領、西靠運河引爆,打造有吸引力、年輕人喜歡的城市”的戰略安排。2021年8月,組建大運河保護利用指揮部,全面啟動大運河德州段保護利用工作。2022年2月,德州市第十六次黨代會提出“以大運河保護傳承利用為牽引,打響大運河國家文化公園德州品牌”戰略。
目前,由山東省旅游設計院編制的《大運河(德州段)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規劃》、《德州市大運河文化保護傳承利用實施方案》已經完成。由中國工程院崔愷院士領銜的中國建筑設計院規劃團隊完成《大運河德州段保護利用總體規劃》《城區段城市更新規劃》《重要節點詳細設計》三個層次的規劃,構建“一廊六片”總體布局,總面積約87.88平方公里,全力打造“大德之州·好運之河”城市新名片。“一廊六片”總體布局中,投資3億元的德工文創園、投資25億元的運河宜養社區、投資9億元的九龍灣配套設施一期項目、投資3億元的生態廊道項目已經于2022年6月17日舉行了集中開工儀式。
千年水韻,滋養現代文明。德州深厚的歷史文脈和繁華的現代文明,為打造“大德之州·好運之河”城市品牌奠定了雄厚基礎。大運河國家文化公園建設提出的時代命題,德州正在書寫精彩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