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古城墻遺存。記者 王曉松 攝

大運河與岸邊碼頭。記者 王曉松 攝

田志恕手繪

談到德州地域文化，德州的老城無疑是最重要的地標之一。它從一千多年前一路走來，從德州作為“九達天衢、神京門戶”的重鎮，歷經千年風雨滄桑，到解放以后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與它相關的話題不可勝數，但很少有人提到它的附屬部分和它附近其他的“城”——甕城、月亮城、小窖城和十二連城。
◎“靖難之役”與“十二連城”
在德州老城北面，北起今哨馬營，南至北營和張莊，西依京杭大運河，東抵長莊村和王家道口之間一片南北長約5公里，東西寬約2.5公里的地域范圍內，曾有一片著名的“十二連城”，是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的孫子建文帝朱允炆命大將軍李景隆修建的。李景隆將兵數十萬，屯扎德州，對抗南下篡位的燕王朱棣，在德州北郊筑土壘十二所，綿亙連峙，稱十二連城。
公元1399年，朱棣在北京起兵南下，打著“靖難”的名義去和自己的侄子爭奪天下，一路屢戰屢勝，勢如破竹。占領德州以后，朱棣在濟南碰上了名臣鐵鉉，南下之路才開始受阻。鐵鉉、盛庸等建文帝手下的將領，不但守住了濟南城，還一度收復了德州，與朱棣在德州附近形成對峙的局面。德州也因此成了靖難之役的主戰場。后來，朱棣繞道南下，直取南京，建文帝不知所終，燕王朱棣稱帝，是為明成祖永樂大帝，鐵鉉也就遭到酷刑而死，堅固無比的十二連城也就從此廢棄，只留下來見證那段劍拔弩張的歷史。
大約300年后的清康熙年間，住在德州“小窖城”西南衛河東岸竹竿巷的二品大員田雯，作《十二連城歌》回味那段歷史：“連城城北十二城，村墟草木皆甲兵”“當時靖難戎馬作，旌旗斜掩安陵郭”……如今，盡管曾出土大量相關文物，這里卻絲毫見不到當年的影子了，十二連城遺址已然無存，只有位于這片區域西邊的運河水還在陽光下閃耀著千年不散的波光，勾起人們對那段歷史的絲絲記憶。
◎天外有天，城上有城
在明月湖風景區南邊牌坊下面，有一座德州老城的微縮景觀，它按照民國《德縣志》中的插圖，較為真實直觀地再現了1935年前后的德州老城和城內外的情況，做得非常精細認真，基本上也是非常接近實際情況的，可惜在城門等建筑的制作上，它做得簡單化了，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甕城、月亮城和小窖城。
甕城是什么？老城南門處就是甕城。南門并不是只有一道門，而是兩道；南門處也并不是只有一重城墻，而是兩道平行的城墻，與另外兩道與他們垂直的城墻共同圍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小城”。兩個城門分別位于兩道東西向的城墻上，南北向形成了重門。這個城墻上長方形的“小城”就是“甕城”。“月亮城”呢？老城的東西北城門也都各有兩道城門，其內門方向都與其名稱相符，外門卻不再與內門平行。其中東西外門面南，北外門面東，內外倆門用城墻垂直連接，圍成月亮形的“小城”，這就是“月亮城”。
老城除了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外，還有一個小西門。小西門是單門，但在它的城頭上，沿著城墻向東南走100米，有一座震河閣（也稱“望海樓”），再南行100米，還有一座筒形的“城”，據老人說，過去人們管這里叫做“地樓”，因為它的形狀像紅薯窖，所以這里被稱為“小窖城”。“小窖城”貼著老城城墻，似圓非方的向外凸出大約10米。從城堞向這座“地樓”內俯視，可以看見磚階盤旋而下，“地樓”的內腔向外，還開有數十個瞭望孔，從“地樓”向上仰望，城墻如井似窖——這是屯兵、備戰用的。
◎“小窖城”下濕洼地
站在“小窖城”上向城外觀望，可以看見運河“回龍壩”的赑屃駝碑，運河西岸京畿官道上，有著名的“九達天衢”牌坊，再往西邊，津浦鐵路上的火車擦著牌坊的邊兒呼嘯奔馳。在這里向城里鳥瞰，是一片廣闊的濕洼地。
這片濕洼地大體上南北長200米，東西寬50米，它北至北門西邊塑有呂洞賓閣樓的高真觀（觀內供奉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南到苗家胡同居住著田雯后裔的田氏大院，西起城墻根下，東到清乾隆鹽運使盧見曾后裔居住的盧家大院。洼濕地高真觀南住著顏姓三五人家，俯看是魚兒嬉戲的水塘，向南是長滿蘆葦的亂葬崗子。再向南經過一片葦塘之后，是苗家胡同的北上涯。
這一帶，人煙罕至，幽靜荒蕪，是狐貍、黃鼬、野兔出沒的地方，沖得溝溝壕壕的城墻土坡上，長滿蒲公英、甜棒蒴、喇叭花、狗尾草和棗樹、榆樹等，各種野草和野花在蝴蝶、蜻蜓的飛舞中輕輕搖曳。
這片比苗家胡同低四五米的濕洼地，在尋常年景，由于水塘、葦塘夾著陰森可怖的亂墳崗子，加上鹽堿澇洼，人們只能在靠城墻走出的一條隨坡就彎的小徑上通過。遇有大雨滂沱，大半個城的雨水泄洪其中，一片汪洋。從南邊向北望去，北邊的三五人家蕩在水面，霧氣蒙蒙，水鳥點點。
在老德州城中，這樣的濕洼地還有不少，其中較大的幾個大多靠著城墻。這是為什么呢？有人推測，這是當初修建城墻的時候就地取土形成的。修城墻需要大量的土和磚，土在哪里取？磚從哪里造？很有可能就是就地取土夯墻，就地取土燒磚，形成了城墻附近幾個大大小小的坑。由于水往低處流，一到下雨，這里就漸漸地形成積水，變成了德州土話中所說的“海子”。
◎“小窖城”見證歷史
從1500多年前的北魏年間德州老城修建起來，這座“小窖城”就開始環顧這片厚重的土地，一千多年來，它見證了無數的朝代變更，見證了京杭運河的貫通，見證了浩浩蕩蕩的皇帝南巡龍舟隊伍，也見證了城內尋常百姓的興衰榮辱。
到了清雍正四年（1726年），因大運河在“小窖城”處拐彎，河水直沖城下的城基，對德州城形成很大的威脅，從勝利橋到小鍋市北銀瓦寺的一段運河一線調直，大運河從此遠離德州西城墻。
1911年，津浦鐵路建成，從“小窖城”上西望奔馳的火車，孩子們念叨起一首新的童謠：“火車一拉鼻兒，來到小西門兒；火車一冒煙兒，來到了西方庵……”如今，最初念叨著新童謠看著這條鐵路通車的孩子大概都已經作古了，這條鐵路卻仍是重要的交通干線；一百年后的今天，德州又修通了京滬高鐵，來往于北京、上海、蘇杭之間，已經像串門那樣方便了。
1937年10月，日本侵略者自“小窖城”西北的小西門一帶攻入德州城，德州淪陷。從此，德州人民當了八年亡國奴。日本投降后，這里又來了國民黨的雜牌軍——其中有由土匪組成的隊伍，住在田家大院，在小窖城一帶的西城墻布防。1946年6月，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經過激烈戰斗，解放德州。這次的激戰中，“小窖城”女墻一帶也是戰場。經過了戰爭的洗禮，德州終于迎來了新生。
1947年初開始，在苗家胡同和后來稱為寒綠胡同的地方附近，西城墻被扒了兩個豁口，未幾，有犯人被押著，在“小窖城”一帶，扒城磚，取城土，填埋盧家大院東的高家海子，給他們自己修建起了德州監獄。德州城的城墻也就在這之后悄然涅槃，退出了歷史舞臺，只留下小西門西北“靴子尖”上的一堆約十米長，五米厚的“剩土”，供人們瞻仰。
而今的“小窖城”一帶，原先的痕跡已了然無存，天衢路、迎賓路、共青團路、勝利街等街道交匯，一個個嶄新的工程正在施工，不久后，這里將高樓林立，今非昔比。回望過去，展望未來，令人慨嘆不已。真是“月半霓虹掛高樓，日耀萬家落英蕤。帝王寒臣古戰地，長河又綠人鼎沸。”
 □記者 王曉松 通訊員 田志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