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偉

傍晚，有個男孩趴在橋頭哇哇地哭。

一個人走了過來，問他：“孩子，你哭什么？”

男孩指指橋下，說：“我爸……”

那人一愣，瞅瞅咆哮的河水，縮回了頭。

又一個人湊了過來，瞥一眼男孩，往橋下一探頭，躲開了。

男孩看看那兩個人，臉上浮著痛苦的表情。他的哭聲更大了。

一個小伙子奔了過來，問男孩：“出了什么事？”

男孩指著河水說：“我爸……我爸……”

小伙子一聽，脫下外衣就跳了下去。“撲通”，水花四濺。一個漂亮的姑娘從遠處跑過來，舉起了手機。

小伙子像條游魚，在水中穿梭了幾個來回，鉆出水面，朝上面喊：“水里沒人。”

姑娘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秀發，擺正手機，高聲喊：“你再仔細找找。”

小伙子又扎進水里。過了一會兒，他再次鉆出水面，叫道：“真的沒人。”

小伙子說著，爬上岸來。姑娘趕緊迎了上去，掏出一個筆記本，一邊問一邊記錄著：“你好，我是自媒體的記者，請問你和男孩有什么關系嗎？”

小伙子搖搖頭，“素不相識。”說：

姑娘驚叫道：“你太值得我們崇敬了，是什么精神鼓舞著你，奮不顧身地跳下去？”

小伙子說：見義勇為，“ 應該的。”

姑娘又問：“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小伙子說：“我姓江名雄，長江的江，英雄的雄。”

姑娘眉梢含笑：“好名字，真是個英雄，請等一下，讓我再采訪一下小朋友。”

說著，姑娘拉過男孩，指著小伙子說：“剛才就是這位大哥哥跳到河里，你也看到了，我想問的是，你感激不感激大哥哥？”

男孩看看小伙子，點點頭。

姑娘說：“那你一定要記著這位恩人，他叫江雄，長江的江，英雄的雄。”

男孩說：“我記下了。”

姑娘問：“你爸爸是什么時候跳下去的？”

男孩望著河水，默默地說：“十年前。”

“什么？十年前？”小伙子和姑娘一聽，都愣了。

小伙子突然一巴掌扇在男孩臉上。血順著男孩的嘴角淌了下來，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著，但是他沒有哭，甚至連哼一聲也沒有。男孩望著小伙子，眼里畫著大大的問號。

小伙子把姑娘拉到一邊，低聲說：“怎么會這樣？白折騰了！”小伙子打了一個噴嚏，突然感覺身上好冷。

姑娘的臉色難看地說：“是啊，本來咱倆計劃挺好的，半個多月了，今天總算遇到一個好機會，這條新聞如果明天能在自媒體上發出來，你我肯定互有利益，可是，沒想到竟會這樣。”

小伙子轉過頭，瞪著男孩說：“兔崽子，你給我從橋上跳下去！”

姑娘明白了小伙子的意思，走過來哄著男孩：“你瞧大哥哥的水性這么好，肯定能救上你來的。跳下去吧，好不好？”

男孩搖搖頭，說：“我不跳。”

姑娘沖小伙子一眨眼，小伙子抓起男孩的胳膊，威脅道：“你跳不跳？不跳就把你扔下去。”

男孩咬著牙說：“不跳。”

小伙子兩手一使勁，將男孩托了起來，惡狠狠地問：“兔崽子，你跳不跳？”

男孩痛苦地說：“十年前的今天，就在這個地方，有個孩子跳河自殺。我爸跳了下去，孩子獲救了，可是爸爸卻再沒上來。你告訴我跳下去有什么用？能見到爸爸嗎？如果能，我就跳，跳十次，一百次都可以！”

小伙子突然呆了。他低頭想了想，十年前的今天，當時他和男孩這么大，因為和父母賭氣，跑到橋頭跳了下去，當時，他一落下就被水擊暈了，醒來后才知，救他的人已不在人世了。

小伙子放下男孩，緊緊地抱住他，叫道：“小兄弟，你打我一巴掌吧，讓我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