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上午10點多,某汽車站的候車大廳里稀稀拉拉的旅客散坐在大廳中間那幾排座椅上。
老憨抱著藏藍色的行李包,坐在了第二排西側的座椅上。手里捏著剛買的車票。他四處瞅了瞅,在他東側的座位上是一個農民工打扮的男人,正在枕著行李卷蜷著身子睡覺,一個人占了仨人的座位;那人旁邊坐著一對小情侶。在他前排的座位上還有兩個男的在低頭玩手機,不時還會扭動一下脖子,估計是頸椎疼,現在的低頭族??!老憨逐一打量著這些南來北往的人,用一副老江湖的姿態分析著,思量著。
這時在他前排的座位上來了位穿戴時髦的女人,落坐后,把一只白色的包擱在白花花的大腿上。突然,那包里發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老憨緊盯了幾眼,一抬頭正碰到女人怒目圓睜的臉,老憨趕緊收回目光。即便如此,他眼角的余光還是發現了包里的秘密,女人的包包里是一只小狗,蜷著卷的毛,正探著毛茸茸的腦袋向外看。這些狗真是狗中的龍鳳??!過去在農村,一條鏈子拴著的狗,職責就是看家護院,一日三餐,剩菜剩飯,偶爾啃塊骨頭就能興奮得搖頭擺尾,人比人氣死人,狗比狗也要氣死狗啦!
老憨正發著高深的感慨,眼一斜,看到了前排東側離他五六米的地上的紅暈暈的鈔票。打了個激靈,他又仔細瞅了瞅,確實是人民幣。
老憨坐不住了,身上開始一陣陣地冒汗。嚯地一下,他站起來,抱狗女人很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老憨抱起行李包,朝候車廳外看了看,邊挪著步邊用濃濃的方言囔囔著:“娘咧!還沒到點咧,這車可忒慢咧!”挪到東側的座位上,放好包,端坐著,紅暈暈的鈔票此刻就躺在地上和他招手。他假裝伸伸腿,老布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動著,差一點腳就能摸到錢了,咽了一口吐沫,重新端坐好。他又看了看對面的小情侶和東邊幾個胡溜達的人,還好,沒人注意他。心里一緊,他又故作輕松地環顧四周,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監控”,對于一個走南闖北的人來說,這點常識老憨還是有的。果不其然,大廳東面墻的兩個墻頂上各架著一個巨眼,根據角度推測,候車廳里基本無死角。然而從監控頭上掛著的蜘蛛網和灰蒙蒙的攝像頭來看,沒準這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是倆死眼。
老憨身子又向左靠了靠,左腿一伸,錢正好壓在了鞋底下,然后慢慢收腿,心里因為興奮而砰砰砰地跳,就像釣魚的人收起上鉤的魚線一樣。那張錢在他的鞋底和地面之間發出了輕輕的悅耳的摩擦聲,然后他咳了一下,清清嗓子,一哈腰逮住了那張錢,緊緊地攥在了手心里。他猶豫起來,不知道是該裝進上衣口袋里還是褲子口袋里。拎起包,驚慌失措地向外走,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澳孟壬?,我們是某電視臺心理專欄的記者,我們正在做一個試驗,請問您看到地上的那張錢時心里是什么想法?有沒有思想斗爭?是什么力量促使你揣起錢的?請把您的真實想法告訴我們……”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幾個手拿話筒和相機的人,老憨懵了,臉上的汗順著一道道皺褶,跨過漲得通紅的粗脖子,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