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貴民
“般若波羅蜜……”月光出現,寶盒打開,時光倒流。
電視中正播放電影《月光寶盒》,正演到至尊寶想知道白晶晶死因真相,借用月光寶盒讓時光倒流,上演荒唐搞笑的一段情景。
兒子側身將手搭在我肩膀上,笑瞇瞇地問:“媽,假如給你一個月光寶盒,給你一天時間,你最想回到什么時候?”我思忖片刻正欲回答,兒子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輕咳一聲道:“媽,我猜你想回到校園。”我詫異地問道:“為什么?”兒子又是輕咳一聲,用大拇指與食指捏住喉嚨道:“兒啊,一定要聽為娘的話,好好學習。學校曾是為娘最想逃離的地方,現在最渴望回去而又回不去的地方。”我瞟了他一眼,沉思有頃,輕輕搖了搖頭,兒子一臉茫然地盯著我。
我轉頭望向沙發,父親正戴著一副老花鏡認真地削蘋果。不知何時起,父親的臉布滿了皺紋,白發悄悄爬滿了父親的兩鬢,昔日的男神已變成今日的老者。
30年前,我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父親還是一位玉樹臨風、英俊帥氣的年輕小伙。
一個炎熱的午后,家里人都在午休,唯獨我不知疲倦,坐在床沿,手里拿一根木棒,自編自導自演了一部武俠劇,玩得不亦樂乎。木棒在我的指揮下上下飛舞,“嗖”地飛了,只聽“啪”的一下,“哎呀”一聲,正砸在睡覺的父親臉上。父親怒目圓睜,正欲發火,瞧我笑得前仰后合,表情微微緩和,抿嘴笑了。
我爬到父親身邊,搶過木棒,不知輕重地又打了一下父親的頭,傻笑地說:“我是武林高手,你認不認輸?”父親無奈地摸著被敲痛的頭,緩緩地雙手抱拳道:“大俠,我輸了,你自己玩兒去吧。”聽到父親認輸,我信以為真:“輸了,就得陪我玩。”父親苦笑著起身下床,拉起我朝門外走去。
老宅旁邊有塊閑園子,園里種有幾棵榆樹,墻根底下長滿了草。父親順手拔下幾棵草,拉我坐在樹底下。細弱的小草,在父親粗大而靈活的雙手中飛舞穿梭。一會兒的功夫,一把雜亂的小草,變成了一個精致的小草筐。我興奮地從父親手中搶過小草筐,跑到一個角落里,拿起一個玻璃瓶,又跑回父親面前,伸手遞給父親,害羞地說:“我們去抓魚。”父親做出頭疼的樣子,眼睛偷偷地瞄我。我撅著小嘴,不開心地瞟他一眼。父親看到被我識破的表情,皺皺眉頭笑了。
我光著小腳丫,拿著父親編的小草筐,在清澈見底的小河中,一步一搖地來回趟水玩。一條小魚游過來,我急忙將小草筐放進水中,喃喃說著哄騙小魚的話,盼望乖巧的小魚自己游進小草筐。小草筐在水中左右擺動,卻把魚兒嚇跑了。我向父親哭訴,父親卻坐在岸邊,調皮地望著我,臉上露出慈愛的笑。
父親緩緩起身,赤腳走進小河,手放在嘴邊,做出“噓”的動作,我滿臉壞笑,也將手放在嘴邊,做出“噓”的動作。
父親站立不動,眼睛盯著水面。突然,父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手伸入水中,抬頭沖我做個鬼臉,將雙手攤在我面前——一條小魚躺在父親手掌之中。
我崇拜地望著父親,央求再抓幾條,回家熬魚湯。聽到無厘頭的要求,父親無奈苦笑。為了哄愛女開心,只得點頭應允。
一條條小魚被困在玻璃瓶中,瘋狂地游來游去。父親走上岸,握著我的小手,寵溺地摸著我的小腦袋:“丫頭,咱回家熬魚湯。”望著父親慈愛的面孔,我問:“爸爸,我們把小魚帶回家,小魚的爸爸媽媽會不會想它?”父親點點頭,似猜透了我的小心思,試探地說:“我們放小魚回家吧。”我像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小魚重新回到小河,我撒嬌道:“民民累,走不動了,爸爸背。”
父親彎腰撿起地上的空瓶子,我爬上父親的肩頭,父親用力將我向上托了托,我順勢用力摟住爸爸的脖子。我不安靜地伏在父親溫暖的脊背,用兩只小手揪住父親的耳朵,頑皮地向兩邊拉拽。父親配合我的表演,發出求饒的聲音,我仰天笑個不停。
回家的路上,兩邊的小草隨風擺動,向我和父親招手;草叢的小花迎風露出笑臉,沖我和父親微笑,甜甜的笑聲響徹在遙遠的童年。
假如世間真有月光寶盒,只有一天期限,我愿回到童年,再次重溫與父親捉魚,伏在父親脊背,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