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善軍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我上小學的黃金時段，那個時候最吸引我的就是村西趙牛河兩岸的大樹了，有柳樹、楊樹、槐樹，一棵棵蔚為壯觀，像綠色衛士。但也有煞風景的一面，就是有人在這樹上打歪主意，三天兩頭偷偷砍伐。于是村里找一個人專門看樹。去村支書那里報名的人倒不少，去了第一個事兒就是談條件，有的說“我看樹不能白看，得給我加工分”；有的說“到分糧食的時候給我家多分點兒”……

保安大爺腿腳有些不靈便，據說是當年抗日時被侵略者用槍桿子抽打落下的毛病。他找支書時眼里含著熱淚，他說自己看樹沒有什么條件可言，別看腿不管事可眼管事，在生產隊上重體力活兒也不能干了，怎么也得找個事兒干。老支書不同意保安大爺的意見，說還是回家養著吧，保安大爺一聽火了：“王支書，你小看俺是不是？！這么說吧，只要我保安在，咱村老百姓辛辛苦苦種的樹就在，放心，只要我看樹，一棵也不能少，也絕對不能少！要是少一棵，你把我的眼睛挖去！”老支部被保安的滿腔激情震懾了。

一個漆黑的夜晚，保安大爺拎著一桿自制的土槍在河兩岸巡邏，當走到離橋頭不遠的時候，他發現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朝河的西岸快匆匆地走去——這大半夜的，準是在干壞事。為了不打草驚蛇，他騎上了藏在橋洞子里的自行車，慢慢地跟著。可別說，這一跟不要緊，可真跟出了名堂。這兩個人是來伐樹的，走到一個枝葉茂密的地段，他們在一棵大樹旁蹲了下來，二話不說就用鋼鋸鋸樹，一個人握住鋸的一段，一個拉一個拽，伐樹的動作還挺快。保安大爺把自行車“咣當”一聲撩到地上，把土槍往頭頂一舉，大聲喝道：“黑燈瞎火的不睡覺來偷樹，你這倆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吧！”兩個人嚇了一跳，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老頭，少管閑事兒，該睡覺的是你。趕快走，小心我倆廢了你！”保安大爺一聽火冒三丈：“我用土槍把你倆崩了！我看你倆活膩味了，我活這把年紀了還怕么？”說著，把槍橫了過來。兩人一看老爺子是來真格的了，趕快跪地求饒：“大爺，饒命，我們錯了，錯了，是財迷心竅……”

保安大爺看樹時，發生的事很多，只不過是沒人發現。有好多人說，別看他是半個殘疾人，可看樹的本事不小，竟然沒有發生樹木缺失事件。老人整整看了七年的樹，這七年期間，河兩岸的樹一棵比一棵粗，一棵比一棵壯。七年后，老人去世了，那數百棵大樹已經成了全村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