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慶
我很久沒有寫過書信了。
對書信的最初記憶是在小學的語文課本里。《雞毛信》的故事,仿佛是給我們講述著一個遙遠的童話;《凡卡》的主人公給“鄉下爺爺收”的書信,成了兒時永不磨滅的記憶;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足見書信在古時戰亂年代不可替代的價值;《傅雷家書》這本書信集跨越了世紀,成了幾代人誦讀的經典,也成了家庭教育的模板和范例。
有多少次騎車去郵政局,買上個信封,工工整整地寫上收信人地址、收信人姓名、寄信人地址,再貼上8分錢的,后來是2角錢的,再后來是8角錢的各色郵票,把書信按不同人的身份疊成不同的形狀,小心翼翼地放進信封,最后投到郵箱里,或直接交給郵政人員。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候和期待,也許會七八天,也許會半個月,我們就會收到回信,了卻那些美好的心愿。
我大約是在小學二年級就給遠方的伯父寫信了。我曾是爺爺奶奶的小通訊員,爺爺奶奶對長子的思念和牽掛,全部通過我的筆尖,傳遞給了遠方的伯父。寫信的時候,爺爺奶奶說一句,我就寫一句。看著我寫完書信,投到郵局了,爺爺奶奶如釋重負。當從投遞員手里接過伯父的回信,我會迫不及待地飛跑著,第一時間讀給爺爺奶奶聽。他們那高興的樣子,就像親眼見到了他們的長子一樣。
伯父在部隊時就是搞文字宣傳工作的,寫得一手清俊秀美的鋼筆字,而且語言樸實有溫度有力量,他在信中給我們講述國家當前的形勢,社會的變革和發展,他關心著家人的生活,也關注著我的學習,信很是耐讀,很是催人奮進。那些書信至今收藏在我的抽屜里,40多年了,從不淡忘。前幾年,去看望伯父,他還叮囑我,平時可以寫信來,一方面鍛煉文筆,一方面還可以長期保存。我想,更主要的是紙質的書信,還能增加親情的厚重,因為它是能撫摸到的真實和存在,有非凡的紀念意義和收藏價值。
小時候,為報社投稿是通過書信傳遞的。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中國少年報》有個征文比賽,我勇敢地寫了人生中的第一篇稿件,寄信的時候親自交到了郵遞員手中。盡管那封書信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但我寫作的熱情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加,一發不可收。
希望收到遠方的書信,成了一種期待和盼望。愿意看到平時一起玩耍的玩伴,一起同窗的學友從遠方寄來的信件,了解他們與我不同的生活和閱歷。無論是投身軍營歷練的順還是軍,還是金榜題名的輝,都給我打開了另外一扇了解世界的窗口。
新世紀之初,我去上海、青島、鄭州、北京等地教學,書信曾是投石問路的先行者,人未見,信已到,那滿載我的簡歷的書信,曾裝滿了我的希望,又曾把我的希望變成了現實,使我結識了全國各地的師友,了解到更精彩的外面的世界,拓寬了視野,提升了專業技能,讓我的閱歷如此豐富如此多彩。
給兒子松寫信是在上海。那一年,上小學六年級的兒子,也走出了家門,在離家20里的縣城里,選擇了一家寄宿制學校上學。之前兒子從沒有離開過家,離開過家人。雖然不能跟孩子見面溝通,但書信也能慰藉一下惦記之苦。
學寫書信是小學語文習作的教學內容。但將來孩子們有一天走向了社會,遠離了家人,外出生活或是求學,是否還會拿起自己的筆,鋪開信箋,寫一封真實的家書呢?
伯父的話似乎又回響在耳畔,但我著著實實的辜負了伯父的希望,我沒有再拿起筆寫過書信。對于遠方的親戚和朋友,有的只是隔三差五的微信和逢年過節的電話。
難道書信,真變成遙遠的記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