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前一天晚上,和朋友在一起吃飯,席間詩人李莊說起他的高中語文老師。我于是想到了我初中的語文老師李平增。
??? 屈指一算,20多年過去了。想起李老師,腦海里馬上浮現出一個黑瘦、著一件褪色的藍的卡中山裝的中年人,中山裝的袖口和肩膀處磨得成了白色。他手捧課本,在講臺上來回踱步,用武城普通話朗誦課文。念到有生字的地方,或者他自認為精彩之處,便轉身寫到黑板上。粉筆在黑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音,隨之粉筆末像面粉一樣洋灑灑地落下來。
??? 我不是個好學生。初中那會兒又偏科,數理化好,語文差。尤其作文,得分基本是乙。不過課堂上他經常讓我朗讀課文,因為我是軍營長大的,自小講普通話??晌移珨Q著他,不好好讀,故意讀出些白字。這時候他眉頭擰出一個疙瘩,面目有些嚇人。但他不立即指出來,而是下課前把這些字的發音重新教我們一遍。
??? 我的有關他的記憶,已經少之又少。他是我們的班主任,可能因為成績方面的壓力,規定我們課間不許下象棋。但我們私下里還是偷偷地下。有一次他到教室巡查,逮住了我們。他當場沒有發作,只是把象棋沒收。我很不服氣,第二天又買了一副。當天下午又被他逮住。這次,他讓我喊家長來。
??? 我沒敢跟我媽說。回家抽媽媽不在的空兒和爸爸講了。我爸問我,犯的什么事?我說,玩智力游戲被逮住了。爸爸就沒再問,第二天跟我去了學校。在兼做寢室的辦公室,李老師敲著桌子說:“給他沒收了,他又買一副,你家有錢???你說這孩子怎么管?”我低著頭,偷眼觀看,只看到桌子底下他的腳上穿著一雙塑料拖鞋。我爸轉業前是團級干部,回到地方也是個國營企業的頭兒,可被他訓得只能頻頻點頭,說“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現在想起來真不是個滋味,上初中、高中那幾年,我爸和我媽沒少往學校去。我當時大概恨極了李老師。畢業后就再也沒見過李老師,也沒和他聯系過。
??? 大約是我剛參加工作不久,當時是冬天,接到一個同學的電話。他說:“李老師死了,你知道么?”我說:“不知道。”他說:“被車撞死的?!?BR>??? 李老師一直是民辦教師,要想轉正必須有學歷。于是他到縣里的教師進修學校進修。因家在農村,離校很遠,他一周才回家一次。出事那天正是周一。早晨天還沒亮他就騎自行車趕往進修學校。在離縣城10多公里的公路上被一輛大卡車撞了。到中午,才有人在路邊的排水溝里發現他的尸體。肇事的車當場跑了,一直沒有找到。被撞的慘狀那個同學沒說。
??? 他問我:“你知道那個被撞成麻花狀的大金鹿自行車的車把上掛著什么么?”我說:“不知道?!彼聊艘粫翰耪f:“車把上掛著一個網兜,網兜里有個罐頭瓶,罐頭瓶里放的是李老師要吃一周的咸菜?!?BR>??? (徐永,男,上世紀70年代出生,現居德州。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
??? □徐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