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的那一年,臨近離校,我坐車回家。清楚記得,那年六月的天氣,著實熱。一路喊熱進了家門,未見父親,母親告訴我,父親到村南麥田里割麥子去了。喝完一杯白開水,帶著一身的熱汗,我向麥田走去。
農諺說:麥熟一晌。大片的麥田里,風一吹,便堆積出層層金浪,煞是壯觀。站在麥田地頭,見父親裸露著上身,彎著腰,將閃光的鐮刀在陽光下有節奏的揮動著。一壟壟金黃的麥子在父親的身后倒下。炎炎烈日下,閃耀著生命艱辛的汗珠在父親額頭上顆顆滴落。就在這一瞬間,我發現一向樸素、仁厚的父親竟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崇高!他以父輩們才擁有的非凡意志通過收割的方式來訴說對土地的一種摯愛。雖然父親用心血兌換來的果實撫平了他滿臉的皺紋。但在他一次次舞動鐮刀的此時此刻,我的眼里含滿了淚水。我可憐的父親喲,這種傳統的古老的收割方式不也在收割著你羸弱的生命么!一束束麥芒將你的胳膊和胸膛扎出一片片血紅,你是在用鮮血來迎接土地給予你的喜悅呀……
父親彎著腰,以最美麗最輝煌的姿勢繼續向前收割著。我知道,父親割倒麥子多少次,就有多少次歲月的鐮刀揮向他。麥子倒下了,可父親仍然站著,將生命的最佳狀態在陽光里張揚得瀟瀟灑灑卻又沉沉重重。我明白,此刻,割的和被割的都是土地的靈魂……
我下意識地擦了一下眼睛,向父親走去。我要接過父親手中的那把鐮刀,在麥田里品嘗生命的另一種味道。
麥田里的父親,是我真正的父親……□高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