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莉
??? 夏天真快，秋天近了。幾場大雨過后，草木長得很猛。這時節(jié)，它們綠得最透，不枉一場盛夏的火熱激情。忽然看見，樓下，有幾個工人正在動用鋤草機(jī)和鐮刀割草，可惜了一片好風(fēng)景。
??? 他們把草、向日葵，不，連同一種叫“洋姜”的菜，還有番茄、西葫，連根拔起。多么旺盛的草啊，多么新鮮的菜啊，我甚至跑到樓下，告訴人家：秋天了，有些綠草挺美的。
??? 可我說的這些不是廢話是什么呢？又一片草和菜倒下了，摞成很多捆，躺在地下，晾干水分，等待燒掉，作為樹灰。仿佛，它們生來，就是為了做肥料，就該讓人隨意處置。在人的腳下，它們實(shí)在太微不足道了，我所感念的，是那種鮮活的生命力，青青蔥蔥，又何其短暫。就這樣，它們活過了一季，或者說一時，來年的春暖，自生自滅的草、向日葵、洋姜又長出來了，可還是去年的一株嗎？不是了，它已活過。此時樹上的蟬，也像知道了命運(yùn)的走向，陸續(xù)掉在地上，落在草邊，被人踩來踩去。在層層寒氣里，心生“草一秋，人一世”的無言。
??? 當(dāng)住慣了鋼筋水泥的城市，看慣了燈紅酒綠，可還是忍不住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鋤園，種一棵果樹，養(yǎng)一些花草。這根性的愿望，恍若與生俱來，是從自然中來，到自然中去的淡定。我曾經(jīng)以為，世間萬物，全是自然之子，一個人的渺小卑微與一棵草相比，就在一茬茬的草木時光里荏苒。
??? 回首從前，我又見到了我的草木時光，那時我在農(nóng)村，家里有耕田。先是聞見了莊稼的氣息，而后聽到了牛羊叫，又有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入耳，然后，我就回到了鄉(xiāng)下。看見年少的我在麥田里拾麥穗，看大人們揮汗如雨地收割，漸漸地長大了些，自己也拿起了鐮刀；夏天在菜園里捉蟲，澆水，這時最快樂，因?yàn)闈菜梢宰ヴ~；秋后在玉米行里掰玉米，它們淹沒了我；在棉花壟里采棉花，腰間系個大布袋，被質(zhì)硬的棉桃扎破手指是常事；牽牛播種一畝畝的田，不知走了多少遍，土質(zhì)十分疏松，有莊稼的地，裸露的腿腳會被劃破，經(jīng)了露水，撒鹽般疼。
??? 當(dāng)時，我覺得自己也成了一個小苗。最深刻的，是牽著牛拉一車麥子，拐過一條有彎度的窄巷，拉到麥場里去。多么聽話的黃牛啊，從來不與我作對，那個剪影是：一個小孩子和一頭牛慢走或快走，身后是滿車的麥子，高高疊起。村里的人夸我能干，說窄巷的彎兒可不好拐，她竟然沒出過差錯。我以為，是我和牛的相互成全，相互配合。另一個片斷是和奶奶在樹苗地里修枝丫，一畝楊樹苗，我們修剪了一周，樹把我們掩藏，我們手上沾滿樹的汁液。當(dāng)把一畝樹苗修剪好時，我們很高興，因?yàn)椋竿芙瑒趧雍芸鞓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