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60年代初，父親積勞成疾，母親為了照顧他，把全家人省下來的細糧節約給他吃。因為我們兄妹眾多，照顧不過來，所以母親每次做饅頭都選在半夜，等我們睡了再動手。

????后來我發現了這個秘密，每次見母親悄悄和面，當晚就會找各種借口不去睡覺。母親沒法子，只好在灶臺上慢吞吞地揉饅頭。已經半夜了，我倆眼熬得通紅，眼皮不停地“打架”。饅頭剛出鍋，母親心疼我總會給我拿一個小饅頭。

????一天晚上，我被母親從被窩喚醒。她悄悄跟我說，去大隊部叫你爹回來吃飯吧。我走出院門，心中很害怕，但我知道只要父親回來，我就能得到一個香噴噴的饅頭。于是硬著頭皮出了門，一溜小跑。沒跑多遠，在胡同里和人撞了個滿懷，我倒在地上。爬起來我才看清那人竟然是父親，他嗔怪母親這么黑了還讓我自己出門，牽著我的手回了家。那晚，在他慈愛的目光中，我吃下了那個向往已久的白饅頭，安然睡去。

????那年秋天，田里的玉米還沒收，下午下了一場大雨，到了天黑雨還沒停。父親為了養病，住在離家二里多地的大河堤上，那里有給護林員修建的三間瓦房。母親讓我去給父親送晚飯，另外還偷偷塞給我一個小饅頭當犒賞。于是，我提著馬燈，拎著瓦罐，腳下踩著泥濘，身上披一塊油布就出發了。

????我小心翼翼地鉆過被風吹彎擋在路上的高粱秸，艱難地向前走著。突然感覺腳下游過一條蛇，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幾乎要哭出來。用馬燈一照，原來是一棵傾斜的西葫蘆秧在風中抖動。我用了很長時間才將父親的晚飯送到，父親打開瓦罐的時候，那些飯早已沒了熱氣。我兜里的那個饅頭已經被雨水、汗水浸透了……

????那時候，面粉金貴，人們偶爾改善一下伙食也選擇在晚上，即便是煮把掛面、蒸幾個饅頭一是怕被人看見，二是為了避開串門的鄰居。

????現在農民富裕了，頓頓大米白面，各種水果也不稀罕了。童年時代那半夜剛出鍋的饅頭，那美妙的滋味烙在我的生命深處，一生難忘。

????□付居會